《甘沟河》（节选25-33）

《甘沟河》（节选25-33）

25

雨一来，有了水的甘沟河

就会波澜一阵子

雨一走，甘沟河又会恢复

荒凉状态

——泪珠一样的沙石

就像甘沟河对雨水的思念

铺满河床

26

现在，甘沟河多像上苍伸来的一只手臂

以爱将沿岸生灵搀扶

让开花的开花，让结果的结果

让卑微的草，同样享受到阳光的照耀

春风的爱抚

把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爬山虎扶上墙

让它也看一看外面世界的精彩

和生活的热闹

——我忽然明白，一只离群的麻雀

为何要飞至甘沟河边

因为在这里，它也会领取一份

上苍的恩泽

焕发搏击风雨的力量

27

波涛被岁月削薄，及至干涸

一次次，又被上苍输血救活

浅浅的时断时继的流水

仍然是沿岸庄稼、草木

离不开的乳汁

她也愿意通过哺育蒲公英

放飞自己走南闯北的梦想

通过哺育麦子、玉米林

让抽穗、结出饱满颗粒的希冀

向更广阔的世界延伸

通过以爱扶持爬山虎成长

证明活在低处的自己

也有拥抱蓝天的理想

于是，我说

甘沟河是一部大书

她在冬天呈现的荒凉

不过是被时间磨损的封面

并不影响我阅读书里丰富生动的故事

哪怕是每一颗鹅卵石

都是精彩的句子

足以震颤心弦

28

你是我，在无数个寂夜

呼唤的雨水

而我就是那条

断流已久的甘沟河

当你的呢喃贴近耳畔

温柔的手指抚过赤裸的胸膛

在我身体里沉睡已久的大海

就会苏醒，快乐

如同消失已久的海鸥重新飞来

在波涛起伏的海面飞翔

我把我的肋骨交给你

充当琴弦，请你尽情弹拨

演奏一曲

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而我，沉湎其中

用你指间流淌的爱的音符

静静地疗伤

你是我的血液

你是我的灵魂

与你邂逅，我的命运发生美丽转机

你的相伴，将我拯救

让我复活，使我这具

在漫漶岁月里日渐衰败的躺体

迸发出新的活力

任何巉岩荆棘休想阻挡我

迈进的步伐

你恩赐的幸福

在我的血管里，激起一朵朵

亢奋的浪花

我要调动全身的每一块骨头

将它们打磨成一颗颗珍珠

珍存于心贝

假如有一天，你离我而去

我会用回忆的手指

轻轻抚摩这些珍珠

让它们熠熠生辉，成为一盏盏灯

照亮黑暗的日子

帮助我抵卸

逼近的荒凉

29

远远望去

他穿的黄马甲很醒目

如同一朵向日葵

开在一片绿野里

容易被忽略的光芒

将我的思想照亮一一

看似卑微的工作

意义重大，在前沿阵地

他为母亲河站岗巡逻

防止污染

偷袭她洁净的领地

30

需要认真清除

这被一场大雨揭穿的污染

需要你去疏通

这被垃圾阻塞的大地血管

下雨，是上苍

在给贫血的大地输血

你如护士般，要通过自己的双手

给河道做好消毒工作

防止病菌传染

位卑未敢忘忧国

看似不起眼的职业

却关系到芸芸众生的健康

关系到母亲河命运的走向

31

潇潇雨歇

泥色河水越流越薄

甘沟河床渐次裸出

石头和沙渚，一股细流

在石头缝隙淙淙流动

如你的呢喃

然而，你将要离开我

如一河波澜被时间带走

你的手指从我的手心滑脱

你的长发从我的胸前拂过

浪涛般汹涌的激情退潮后

荒凉又会将我覆盖

寂寞的荒草又会长出来

我所回味的你的温柔

终将化作一朵云

飘飞于记忆的天空

我可以通过回忆

描绘它的颜色与形状

但却无法拧出一滴雨水

润一润干裂的嘴唇

你还会来吗?

当甘沟河床上每一块滚烫的石头

喊渴的时候

我默念着你的名字

32

只剩下名字，甚至

连名字都被这个世界遗忘

如果堆满石头的河床

是它的尸体

连这尸体，都被时间雕刻成

大地的皱纹

月光，试图充当纱布

包扎它的伤口

一朵朵雪花，试图充当药片

医治它的疼痛

但那些准备充当墓碑的石头

并没有听到它的心跳

只有一场雨，又一场雨

这上苍的悲悯，将它拯救

它才如一个回光返照的人

用片刻的清醒

再把这多灾多难的尘世

打量一眼

用复苏的波澜

把大地母亲沧桑的面庞

抚摸一遍

33

失去水源，仍然肩负起

一位母亲的职责

像月亮从太阳那里借来光

照耀尘世

这条乳房干瘪的河

从天空那里借来乳汁

哺育生养的草木和庄稼

还有青蛙和昆虫

夜晚，月光里的甘沟河

用梦中的水声

抚慰干涸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