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个月前,我与小辉爬九峰山。在“一字路”上,小辉突然停下来,他指着路中间说,这里有个笋。那时候还没有进入冬天,我看地上也没有隆起的包。他拿过我挖黄精的挖子,三两下就挖出来一个三两重的冬笋。我说,你火眼金睛吧?他说,只要有笋,他眼睛一瞄,就难得逃脱。大前年冬笋多,价钱便宜到两元钱一斤,他都卖了一万七千元钱。我感叹,啧啧啧啧,总还要做些人情,一届冬笋万斤会出脚呀。我老家的屋场叫竹山排,可我要笋撞脚趾了才晓得有笋。去年我想笋吃,还在网上买了五斤。那是这样,再过两个月,我跟你挖一天笋,既学到了技术,又有饱笋吃。
小辉一个月前就开始挖冬笋了,但他还在上班,只利用空闲时间上山打打游击。他发的好几个挖笋的朋友圈,吊足了我的胃口。可是,他有空时,我却没有闲,我到周末了,他又要上班。上个星期,他说,终于不要上班了,可以安安心心挖笋了。好啊,我高兴地说,这个周六,正好天晴,我们约起啊!
可是,临到要去,又有了状况。昨天清早,小辉说,老板要他十点钟去领工资,上午不行啊。我说,就你的挖笋水平,一个下午就足够了。上午,你把工资领到手,我自己爬山吧。
按原定计划,九点不到,我就在“一字路”下的茅庵子了。古银杏下停着一台挖机,还有一台挖机“突突突突”边挖边上坡往“一字路”方向去。这两台挖机,也许是要把九峰林场过来的硬化路延伸到“一字路”口,好啊。下次再来,路好了,爬九峰山的人多了,我也就不孤单了。
这次,我不走“一字路”,往左边的横路走。是约小辉到横路边的几个山皂挖笋,我得先去探探呀。可是几个山皂的楠竹,不久前都清洗了一遍,到处是竹枝竹尾,我看着它们摇摇头,这怎么挖笋呀?我把计划作了调整,挖笋就让小辉另外确定地方,等下再告诉他我在哪个位置。上午,我专注爬山。几个山皂过去到一个山脊,再跟着逶迤起伏的山脊到旦观山,我走了两次了。可是,每次都走错了路。
第一次,我从旦观山上来,快到茅庵子,却跟着小路下行了。小路都没有了,我在柴刺窝里下行了里多路。手机有了双峰的疫情信息,我还以为是到双峰那边了。赶紧回来,硬是往一个山顶闯。到山顶上,才发现阴差阳错到茅庵子背后了。再下到茅庵子,再沿着这条横路到山脊。回去不会错了吧,结果错得更不像话了。估计快到旦观山了,下了一公里长坡,尽管感觉上来时坡没这么长,但没看到岔路呀。直到看到一个铁皮房子了,应该是个厂房。“官老爷”没当书记了,和几个老板合办了一个竹制品厂。这么说,方向都错了。我回到山脊,左冲右突,几次又回到这条下行的路上了,就是找不到旦观山的来路。三点多了,我不得不往茅庵子走一些。中间白马这边大山排的竹子都砍了,能够看到山脚下的徐家大屋,看着下山总不会错吧。但看着面前一躺平洋,而山排上的竹枝竹尖横七竖八,铺了两尺多厚。我只得选择山排右侧的一条山脊路下行,这条路不但柴刺多,而且最后里把路什么路也没有了,还是下陡坡,还有厚厚的龙眼苞刺。我是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才蹒跚着到徐家大屋门前的村道上。到旦观山的摩托车边,已是五点钟,我的这次爬山,竟然折腾了七个多小时。
第二次,是半个月前,也是约小辉挖笋。结果他那天要上班,我就临时改变主意。上次,靠近茅庵子的错路搞清楚了。错到铁棚子返回,却找不到旦观山上来的路。这次,我计划再从白马这面上去搞清楚。是元旦节那天,我还信心满满,称之为新年第一爬。结果,我从三个路口进去,都没有办法深入。只得再回到旦观山路口。因为走了一段横路,又走错了,往白马一个山脊下行了里多路。又是“柴刺路”和“竹枝竹尾巴路”,再回来力气都用尽了。面对着一个高峰,我知道是错在这里,应该爬上去才对。想想下次如果来,我就再爬这个高峰,也就望而却步,新年第一爬就这样半途而废了。好在收获了几个冬笋,中午在食堂和同事们共享了我的劳动果实。
还有两次,一次从杮竹冲爬九峰山,到茅庵子了。我沿着今天要走的横路走到尽头,听到鸡鸣狗吠,以为再过去就是杮竹冲尖尖高头,我就返回去爬九峰山了。一次从茶园冲尖尖高头老黄的老地基后面爬九峰山,也是爬到茅庵子。茶园冲在杮竹冲这头,我想横路的尽头应该是先到茶园冲,再到杮竹冲。
这次嘛,我就计划先从横路尽头找到老黄的老地基。小辉说十点钟能到厂里,我再从那一路分水岭走到那个最高的山头,找到下旦观山的路。然后走那条错路,目测到铁棚子屋,再与小辉联系,约他到那里来挖笋。
2
开始的横路变成了新挖的机耕路,机耕路的尽头与从“一字路”修下来的防火线相交。横路穿过防火线是原始的小路,路口有两株常青的草,以前没见过,似兰花草,又不是,叶子象棕叶,难道是仙茅?罗老医生说,九峰山有仙茅,但我整座山都爬遍了,就是没有发现。应该也不是,管它嘞,先把它拍下来,回去让老医生看看。再要进去,有几根楠竹横在路上。这个难不到我,难的是皂心里那成片倒下的无从落脚的地方。我跨过去,钻过去,接近皂心了,成片的倒楠竹也是成根的。对了,这里还不是,前面的一个山脊是“一字路”下到旦观山的,防火线和这条山脊以及脚下的横路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我从三角形的底边走出来,就到这个山脊上了。我折了一根乌柴倒挂在另一根柴上,乌柴叶背面的白色让我再回到这里,就会记得从这个山脊过去与小辉会合。
继续走横路,过去这个山皂就是成片的倒楠竹了。这里我已是第三次经过了,经过了两年,倒楠竹腐朽了,离地面低了,挡路的本事也就越来越弱了,我三两下就把它们抛在了脑后。前面也是“一字路”甩下来的一条山脊,我站在过来的这个三角形的一个角上,观察着地形。横路不横了,又沿着山脊下行了。
轰隆轰隆,是挖机的声音让我抬起头,我看到了一个山丫。那个山丫在茅庵子后面,正是“一字路”口。山丫下面有一条长皂,我顺着长皂看下来,这不就是那次我从茶园冲老黄家屋后左边那条我爬上去的长皂吗?我想看到老黄的老地基,因为那里地形太低,也因为面前植被太密,却不能入眼。不过,我笑了,今天的第一个目标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我又折下一枝乌柴挂在横路边,毫不犹豫进了下行的山脊路,心想下去一些,总会有一条路斜插到老黄的老地基上去。那年岳母六十大寿,我们邀岳父母去九峰山庄过,两个老人不是从茶园冲上来的吗?肯定也是上到刚才的横路上,肯定也要走一节山脊路。尽管他们说爬得辛苦,但两老都爬上来了,那就肯定有原始的路呀。
山脊上是有路,虽然有倒楠竹,有竹枝竹尾,也难不到我。有时,我索性撇开这些障碍物走路右边,更接近茶园冲看,想看到老黄的老地基以及去那里的路。山脊路前头也有隆起的山头,我越过了两个山头,也看到了疑似的老地基,可还是没有看到斜插的路。我又下去一些,再看右边,几乎和老地基平行了。不行,先辈们修路,绝对不会平着修过来,那样要多走好远啊。
我往回走,想找到那条“漏网之路”。上了第一个山头,是一处稍平的地方,我到左边看,还是没有路的蛛丝马迹。哟,从这里往下看,柴和树还是稀疏一些,也能看到老地基的轮廓。那就从这里下,我要把老地基踩在脚下,才能证实那里是彻头彻尾的老地基,才算完成第一个任务呀。
前面比较空旷,我就下得放肆一些。金樱子的果实老了,叶子掉了,刺却更尖利了,我防不胜防,它们在我左边太阳穴上咬了几口。我摸了一下,竟然有血,也不管它。前面一棚什么植物,绿油油的,铺了米把厚一床簟子大。我走过去,不是野鸡板,但就是那么养眼。我进一步走到里面,哪只米把深,整个人都淹没在里面了。我想到了一句话,一床金被麻脑盖。又觉得不对,这是绿色的,金被应该是黄色的呀。我又感觉对,总书记不是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吗,这个“绿”对应的就是“金”呀。豁然开朗,我心里竟然乐开了花,索性坐下来,徜徉在这床大“金被”里面,眯上眼睛……
从“金被”里出来,越接近皂心,柴草荆棘就越多一些,最下面又是大棚大棚的龙眼苞刺。好在离目标近了,我很快就踩在老黄的老地基上了。上次来这里是前年十月底,不到两年时间,变化有点大了。墙壁的痕迹,被柴刺遮掩得什么也看不到了。想拍张照片传给老黄,估计他也看不出来是哪里了。算了,已是九点多一点,我得赶紧去完成第二个任务呀。
老地基后面有两个皂,上次因为短皂口的龙眼苞刺我就上了长皂,结果上到茅庵子后面的“一字路”口了。这次只要到与茅庵子平行的横路上,走短皂才是对的。好在季节晚了差不多三个月,龙眼苞刺也没那么有侵略性了。
进去时虽然没有路,也不是很陡。当年岳父母肯定也是从这里上去的,只是那时有路罢了。我仿佛看到岳父母走在我前面,这个缓坡我很快就走过来了。
皂心是陡坡了,龙眼苞刺又绝迹了。当年的路肯定是七弯八拐上去的,我没功夫寻找那些“弯”和“拐”。瞄准前面有一棵树,我就攀扶着一个纵步到树下。然后,寻找、瞄准下一棵树。陡坡上了一半,我才停下来靠着一棵大树休息一会。休息了两会,我就到山脊路上了。再上去十多丈远,就是我挂有乌柴的横路了。突然,我感觉腿肚子有点软了,难怪岳母说当年上茶园冲最后一个坡最难。我赶紧坐下来,一大瓶黄精须水“咕噜咕噜”就喝下了三分之一。精神头又来了,我很快到了第一处挂乌柴的地方。
3
九点四十四分,知道小辉快要动身去厂里,我得马不停蹄再出发。只给他撂下一段话:你吃了早餐到厂里领工资,然后在你厂里左边冲里上山挖笋。我从茅庵子下来,与你会合。只所以说厂里左边,我想左边的山才在这一路山脊下面,到时找到他就轻易一些。
前面的山脊路要上坡了,右边山排上有横路,横路口上有砍竹人留下的竹枝竹尖。我就走上坡路,虽然上上下下距离远一些,但难得走错。原来几次走错了,都是好看的、好走的横路在作怪。上了几个坡,再下一个稍大的坡,到一个山坳里。山坳里的楠竹少有北风肆虐,雨水又滋润得好,楠竹密密麻麻的。都是好修长的一根,象一把放大了的筷子,齐刷刷都能与山排上的楠竹比高。我把这“一把筷子”拍下来,发给小辉。他也许骑车在路上,并没有立即回我。
山坳中间躺着一条路,来路这一头,正是横路横过来的。过了山坳,去路也是在山排上。我看眼前的山头,并不是很高,应该错不到哪里去。为了节省时间,我大胆往横路上走。走着走着,左边山排上的山头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高。想从这里爬到山头上去,又有点为难。我想,从旦观山往这头走,整体是上行的。我往旦观山那头去,是下行的,总会等到一个稍矮的山坳,再回到山脊路上去吧。
左边的山头终于一个比一个矮了,看到一个山坳离横路只有四五丈高,而横路跟着下行的山脊也在下行,甚至下行得还急速一些。不能再下了,这四五丈高就接受了吧。不过,爬上去也没有路,得养精蓄锐呀。啊,一棵野生杨梅树,两米多高,象一个亭亭玉立青春勃发的少女,那就不歇了。挖子派上用场了,我很快就把她挖了出来。又看到一棵好苗子,稍矮一些,杆子也细一些,又象一个青葱少年,我也把她挖出来。竟然还看到几朵花,是一个冬青小树上盛开的。虽然是纯白色的,但在寒冬腊月,已是难能可贵的了。我不去挖她,怕栽不活,反误了她卿卿性命。
拍下花的玉照,我把两棵杨梅背在肩上,开始往山坳上爬。山排是一梯一梯的,若干年前肯定是梯土。那时候,每个大队都有林场或茶场,这里肯定是白马大队的集体企业。先前看到的白花又有了不少,在她们的鼓舞下,我跃过十几梯,终于到山坳上了。这个山坳,其实是山脊路下了一个坡,有了一节平路。在山排下看似一个山坳,而在山脊上看,“坳”的特色并不明显。我在平路上放下树苗,实际上是坚定地告诉自己,回来时一定要走山脊路,不能被山排上的横路迷惑了。
继续山脊路,虽然是下行,但我并没有奔急速下行的山脊而去。急速下行的山脊应该是下行到白马垅里了,而左边的山脊下行得缓多了,只是在山排上被下行的山脊忽悠得看不见了。我沿着正确的路线走,心想离看到白马垅不远了,就扯起脚竿子走。一块大青石上长满了绿苔,另一块大火石头在阳光的直射下熠熠生辉,一个松针窝里插着一壶水,我把它们都摄入镜头。对了,我把这些和原来的“金被”都发给小辉。我说,只有爬山人和挖笋人才会舍狠到这个山脊上来,你是爬山人兼挖笋人,这壶水是不是你留下的啊?
过了三个山坳,爬过了两个峰。中间两个小峰下,我不怕错,走的是一节山排上的横路。横路上,前年在这里看九峰山,九个峰一字排开,几无障碍。经过两届冬春,长出来一些楠竹,要在楠竹缝里看九峰山了。下了一个大峰,终于到徐家大屋后面的山上了。右面有个山脊,我觉得还不是我那次硬闯下去的山脊。再上一个坡,爬到一个山头上,再下一个较长的坡,看到右边的山脊就是了。之后的里把路,虽然有竹枝竹尾巴挡路,但没有明显的山头碍眼。目标端处的那个山头,往左边肯定是到铁棚子的路,和小辉的会合指时可待了。
十点五十,我发了一个位置给小辉,继续前行。小辉很快回话了,他已经在厂里领了工资,准备挖笋。我问,你知道这个位置下来的路吗?他答,厂里后面有好多路,好多冲和皂,他也不能肯定走哪条路。我立马改变策略,那这样,你准备到哪里去挖,尽管去,我回到茅庵子骑车下来找你。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可以跟你学挖笋啦。
原路返回,到徐家大屋后面的较长坡中间,我又停下了。有岔,还拱起了一个不小的土包。用挖子刨开,一个鲜嫩的笋芽出来了。小心刨开笋芽四周,不但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大笋身,又出来两个笋芽。三个圆滚滚的笋身都出来了,就象三个健壮的大男孩,六只脚伸出去抵在一起,形成一个平面,躺在太阳底下秀着肌肉嘞。我拍下视频发朋友圈,并说,一堆三个笋,三胞胎,可以叫笋窝不?
挖下来,放进袋子里,还有些分量。耽误了十多分钟,赶紧走。到一个山坳,我回避倒楠竹,走路下。路上清白一些了,我又回到路上。“哎哟”一声,原来是爆裂的一根竹身上的一块竹片,在我太阳穴的老伤口上,又狠狠划了一下。我又去摸,竟然摸到了一把血。
到茅庵子,挖机往下开来了,应该是挖通了“一字路”。我抢在挖机前面,一路得瑟着。十二点十分,骑车在厂子最后面的水泥路尽头停下来。电话小辉,他说,挖了一会,老板就喊他下来吃中饭了。正在吃,很快就会到后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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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辉来了,他说,你的车子旁还停了一辆车,肯定有人捷足先登了。我说,没有看到呀,是先于我来了差不多。右边山墈上有一片柴草稀少的地方,小辉说,有爬过的痕迹,他肯定是从这路去的,我们也走这路吧。我摇摇头,心想,别人挖过的地方,你步后尘而去,能够挖得到吗?但是,挖笋我没有发言权,也就由他去了。没有路,还有些陡,小辉上去几步回头看我。我故作轻松地说,你都能上去,你挖笋专业,我爬山更专业,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啦。
到一块小坪,我刚落脚,看到竹子并不多,小辉却在山墈上刨起来。刨开一层土,一个大笋静卧在里面。我惊呼,好大的笋,你出手不凡呀。不大,他把周围的石块刨开说,你看,就是这些石块,让这个笋长得扁扁的,不但不好看了,而且肉也不多。不过,这根鞭肯定还有。那就追它!我说。我从来不追鞭,小辉说,下面肯定没有了。他顺着竹鞭上面的方面瞄了瞄,又点中了两个笋。
到第二块坪,竹子就多了,我仰头看着这些竹子。为了这次挖笋,我还是做了一些功课。手机上有挖笋的视频,我都看。总结网友的经验之谈,首先要看这根竹子有不有笋。不能是第一年的新竹,又不能是竹节黑圈了的老竹。第一节竹枝单枝是公竹,双枝才是母竹,只有母竹才有笋。竹枝竹叶稀疏的也没有,要是青翠有生命力的母竹才能繁殖后代。竹枝伸展的方向,就是竹鞭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才有笋。可是,拿这些理论来实践了,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小辉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他左瞧瞧,右瞧瞧,在坪里又挖了几个笋。我也不管挖笋的事了,提着袋子跟在他后头接笋就是了。啊,这根秧李子树不错呀。在我印象中,秧李子酸酸甜甜的好吃,可树长大了,是一棚棚的,又象藤了。这根独苗两米高,却还有往上窜的意思。我拿过小辉的工具,挖了下来,和袋子一起拿着。
小辉挖笋的理论不是网上学的,挖笋工具却是网上买来的。锄头的裤上还有一个小面,锄头和小面都锋利。大多数时候,都是锄头刨开土,小面斩断笋脚,这个笋就完整完全离开了竹鞭。这里曾经也是梯土,上面一级比一级宽大。第四级上,铺满了竹叶柴叶树叶。我说,这怎么看岔呀?小辉说,还好看些。你看,笋子拱上来,把这些叶子也拱得特别一些了。不一样吗?我摇摇头。不信是吧,小辉“嘿嘿嘿嘿”笑着说,这些叶子下面就有笋。他刨开叶子,又刨开一层土,当真露出了漂亮的笋芽。他也不挖,又四周瞄瞄,这个也是,那个也是,那里还有,一连刨出了五个笋芽,才一并收获上来。
小辉说,坪里的土紧一些,笋不大,他又瞄上了土墈,说墈上的土松一些。三分钟不到,他又在土墈上挖出来几个大笋。土墈上还有一条长岔,小辉说,这是新长的竹鞭,不是笋。我说,这我知道,但我听说有人也吃新竹鞭的嫩尖,说炖骨头营养得很。小辉说,那不能挖,这些新竹鞭到明年就能生笋了,都把它的嫩尖挖去,以后还要挖笋不?说着说着,小辉又挖到了一个笋,指着笋芽说,这是红芽笋,是能活成春笋长成竹子的,按说也不能挖,但是现在楠竹遍山遍岭都是了,也就不讲这个规矩了。啊,我惊讶,挖笋还有这么多规矩呀。
到最上面一级,小辉说,这里原来是一个屋场,主人好象姓黄,现在举家都到市里去了。小辉东张西望,搬开一块十多斤重的石头,下面也有一个笋。他说,笋的力量真大,把石头也拱起了一个角。在这个屋场坪,我发现了一棚岔,小辉挖下来,也不是小笋嘞。
从屋场坪右侧上去,再往右是一个山皂,有几个人在说话。小辉说,是他的同事们,年底都没班上了,就都来上挖笋这个班。皂里好挖,留给他们挖吧。小辉沿着山脊上去,山脊上缺水,大多是小笋,他都要放弃,说笋小了不好卖。是我说,今天的笋我都要了,才挖下一些稍大的笋。
左边有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再过去也是一个山皂,也有挖笋的声音。小辉说,肯定是另外那个摩托车主走在我们前面,挖到那里去了。好象还有点路,小辉也去这个方向,我跟着。小辉说,有多半袋了,还有一棵树,你难提,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说,不难提,相信你不要多远就能挖到笋,我就可以放下来呀。再说,看到你接二连三挖到笋,就是舒服,就好象我自己挖到笋一样。亲眼看到你挖笋,我收获了舒服,何乐而不为呀。
路口有四五根修长的大楠竹,竹竿挺拔,竹叶翠绿,竹尖都朝一个方向,点头哈腰欢迎着我们。我说,这几根楠竹肯定有大笋。没有,小辉一口否定了。你没看上面崩了墈,它们从崩墈土里生出来,竹鞭很深,即使有冬笋,都很难挖出来。要到春天,雨后春笋才会破土而出,也长成这样好看的楠竹。小辉看也不看,就到山排上去了。
山排上,被皂里的那个伙计挖得到处都是新土,我又摇了摇头。小辉却笑了笑,又挖下来几个不错的笋。他说,别人不可能挖得那么干净。而且,就是别人挖的新土下面,我感觉还有笋,也有可能挖出来。怎么说吧,只要经过我的眼睛,就——。我接着说,就没有漏网之鱼呀。他手一挥说,也不全是这样,再有经验的挖笋师傅,也会有“漏网之鱼”,感觉到有笋的地方也可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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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再也装不下了,这些笋都是我的,今天可是收获满满的呀。可是,袋口两个提手的洞,我用拇指和食指怎么也扣不拢。不要你提!小辉迅速走过来,用锄头把穿过两个洞,背在身后,一只手压着锄头这一头,后面翘起,不至于滑下来。
我跟在后面,拍下小辉这个努力向前走的镜头,想发给小辉。啊,他的微信名不是“幸福约定”吗?我们今天约定挖笋,收获了这么多,让我的家人朋友都能分享到我们的劳动成果。我也亲自挖了一个笋窝,还得到了两棵杨梅、一棵秧李子苗,还享受了找笋和挖笋的乐趣。这个约定,让我心身愉悦,心身愉悦就是快乐。龙奔有一首歌是《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快乐》,“飞不过的海”又有一篇小说叫《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这么说,愉悦、快乐,也就是妥妥的幸福呀。
我们今天的行动,虽然姗姗来迟,还真是一个“幸福的约定”嘞。
二零二四年一月十四日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