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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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
五天前，一棵树
不幸被风拔了个萝卜
第一天
很多人看着它惊愕
第二天
人们围着它痛苦流涕
第三天
大家开始讨论前因后果
第四天
有人才想起建议给它挪窝
第五天，它被锯成木板
堆放在棺材店后院
最好的一块后来制成牌匾
方正浑厚的颜体写字：
德义善棺材店
◎电话
半夜，电话铃响起
是母亲打来的
好久静默
她什么都不说
我急了：
妈，您怎么啦？！
没事。妈想你了
我娃睡了没有？
◎老枣树下
秋天向晚
父亲坐在老枣树下
他对我说：
别家的枣，再大再圆再甜
也比不上
自家的枣子再小再扁再酸
说话时，黄昏风中
老枣树扬起头又点下
光影子微微晃动
◎麦子们
相对于边上
突兀高大苍翠的国槐树
麦子们是平缓的
它们矮小，微微泛黄
此刻，它们和我一道
接受阳光的抚摸
像父母乡亲走向土埂
这些麦子们
悄悄地向我靠拢
◎卖醋老人
手唏唏索索地抖
找回我的钱，如他的脸
打满褶皱
老人脸颊通红：
十几天前卖你的干醋
老婆子偷偷加水了
我真是地，啥都知不道
我说：醋，很好
立马他就接住话茬：
钱好，可人比钱重要
接住老人的钱
我，按了按胸口
◎老了吃洋葱
老了吃洋葱
日子没有了辣疼
夕阳暮雨里
坐成一团棉花絮
大张开缺牙的嘴笑：
洋葱啊，呵呵
◎乒乓球
啪地一声闷哼
心脏被板子打成两片
像两瓣白莲花坠落
疼痛与愤怒瞬间消散
残损，总渴望圆满
跳荡回沙场征战
倔强热泪圆润如珠串
仿佛感谢死亡
笑那并不锋利的木板
◎立夏
这时候麦子齐刷刷站立
不纠结于感谢播种破土
霜欺雪压也闭口不提
他们早就知道
选择在春天里起身
想长大就能长大
渴望成熟就是成熟
夏至时，他们不哭也不笑
就一个劲吮吸阳光雨露
等待布谷鸟
等待镰刀
等待变为一粒粒种子
漫天遍野地倾撒金色阳光
◎霸王别姬
这一刻，乌江两岸江水暴溢
草木齐刷刷地起立
一人敌万人敌都敌不过
乌骓不去，声声虞兮虞兮
这一生人杰鬼雄之间
阻隔着浊泪两三滴
这一去拒绝东山再起
走不出十面埋伏，锦绣千里
垓下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该不该，又如何爱你
◎每一粒星星都是弹孔
想母亲时候，就看星星
不管它吹起哪个方向的风
我与母亲的对望投入湖心
湖心岛上有鸟划过
像一痕摇曳尾巴的彗星
同或者不同
等待或失望
见或者是不见
它们都会聚集一起
埋伏那里狙击我
每颗星星睁圆眼睛
都是一粒粒机枪弹攒射
留下来的累累弹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