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那串风铃

窗户上那串风铃

楼永治

1、木森觉得自己挺有女人缘，他喜欢往姑娘群里挤。姑娘们并没讨厌他的存在，倒是乐意有他存在，有他在就有欢乐在。木森有一米八二个子，长得帅气，西装革履，头发油亮，讲话幽默风趣。主要是人挺勤快的不管谁请他做事，他都不会推脱。对于这样的伙子，是姑娘们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其实年轻人心理都一样，伙子喜欢漂亮的女性，姑娘也喜欢偷偷地瞄帅气的伙子，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

过了农忙，村民们比较清闲了。女孩子们三、五成堆聚一起织毛衣，绣鞋垫。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开心极了，哪个织的毛衣款式新潮，就请哪个传教，哪个绣的鞋垫花样漂亮就请哪个教。大家互帮互学，都学会了绣鞋垫织毛衣。木森是村里男性中的另类，不喜欢闲暇时光消磨麻将扑克，抽烟喝酒之中。他喜欢到有春芳在的女性群里。他对春芳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见春芳埋头绣鞋垫，无话找话问春芳：你鞋垫上绣的“缘”字真漂亮，是给我的吗？在茫茫人海中，男性众多，论情缘，论爱情非我木森莫属。

春芳并没搭理，对他瞪白眼、侧身骂道：给你？黄粱美梦，做得真美。

春芳的话带刺，刺羞了木森脸面，他呵呵笑道：春芳，我做梦都想得到一双你给我绣的鞋垫。要不我买来针线，付你工钱，请你绣一双行吗？

你付得起工钱吗？谁愿意给你绣，请谁？我是不会给你绣的，春芳的话，不给一丝情面。

什么？我付不起工钱？我拿一辈子赚的钱给你。我把自己一生一世交给你，这个工价够高的吧。木森说这话时嗓门挺大。

喜欢付这工价的男子多得很，他们开的工钱都比你的昂贵，肉身比你精贵，就你的廉价。死皮赖脸，不知廉耻。春芳讨厌木森，她骂完后生气地走了，众姑娘哄堂大笑。木森在春芳身上讨个没趣，满脸通红。而后，他转身对秀琴说：阿琴（小名）呀，你织的毛衣穿身上一定比貂皮大衣还暖乎，送我行吗？

可以呀，给！秀琴直爽地递给木森。木森愣住了，他不敢要了。其实木森心里只喜欢春芳，她长得香艳夺目，袅袅娉娉，肤色白净，是村里人公认的花仙子。两人从小一块玩到大，在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两人都在一个班级读书，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春芳对木森只有好感，没有一丝爱意之情，始终只把他当做哥哥。秀琴长得皓齿明眸，温婉娴淑，她岁数比春芳少两岁，读书与木森在一个学校，没在一个班，他同秀琴的相处时间也没有春芳多了。

一位姑娘笑话木森，咋啦？傻楞楞不敢接受了，怕烫手，还是怕春芳吃醋？

木森确实不敢接受，哪怕是玩笑也罢。此事若是传到春芳的耳朵，他对春芳爱彻底黄了。木森为了不使自己处于尴尬局面，话锋一转说：我一直把秀琴当做妹妹，这件红毛衣送给我这位哥哥是不合适的。等我这位哥哥结婚时，她一定会织一件温暖毛衣给哥哥做结婚礼物。

秀琴生气地说：闭上你的臭嘴，我送你毛衣，嫂子还不把醋缸打翻了。

姑娘们又一阵哄笑。

农忙时，木森自家的活扔给父母。他跑到春芳家做农活，春芳父母生下两个女孩，家里缺少劳动力。她母亲生产小女孩落下月子病。那年，丈夫在外地修公路，算好预产期回来照顾妻子做月子。她一人在家，因农活繁忙，劳累过度，小女孩早产。这段时间，丈夫换到别的山区工地修路。没有电话，也没有联系地址。等丈夫回来时，小女孩已经满月。她没有婆婆照顾，在月子里给婴孩洗洗换换，都是自己动手。最终落下月子病，人瘦如干柴。双手遇冷水就发软，站久了腰部疼痛，只能在家吃闲饭的富贵病。她到杭州、上海多家医院治疗不见明显疗效。木森见春芳家做农活缺少劳动力，心痛着细皮嫩肉花仙子在阳光下爆晒，不请自来到春芳家收割麦子。做活没有工钱只管饭，木森也乐意。

母亲说：你帮人家忙，有所企图，别白费了力气又寒了心。

妈，你别多嘴，我这是感情投资，家里的活你慢慢做。人生三件大事，入学、择业、婚姻。学业我是失败的，只念了高中。择业呢，我更加失败，唯有粪桶和锄头陪伴我终生，我悲催不悲催。我只有寄托婚姻能够满意收获，要是这也不得人意，我的人生就是惨剧。

都说用金钱投资爱情，没有大把大把钞票，怎么讨女人欢心？你要多赚钱，没钱怎么成家。你以为讨老婆就是讨饭，伸手就有人施舍。母亲教诲道。

妈，那是你们那个年代的婚姻。如今的我是先感情投资，等十拿八稳后再用金钱“轰炸”，这是万无一失“秘籍”。我不会像你，我爷爷给外婆两千元，屁颠屁颠跟着我爸结婚，是爱情吗？有感情吗？

没感情没爱情，我照样生出你这白痴。母亲犀利地抛下一句。她用腌豆腐和萝卜汤，吃了一个自家蒸出没有发酵的馒头，硬硬的咬着有些费劲。父亲嘴里没剩几颗牙，他用菜刀把馒头切成丝丝，装进碗里，舀上萝卜汤，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农忙季节，抢收抢种，时间紧，任务重。再说农村人对吃不怎么讲究，以填报肚子为原则。

木森看见父母吃的铁馒头，就没了食欲。他泡了一杯茶，正喝着。春芳跑过来喊木森吃饭，她见木森父母吃的铁馒头说：婶子，蒸馒头先和好面，发酵二十分钟再蒸，那样蒸出馒头，跟街上卖的一样香软。

木森母亲说：这不是农忙，节省时间吗？忘了加泡打粉。

木森说：哪里是忘了，我妈压根就喜欢啃这样的馒头，不易消化，吃一顿管两天不饿，多省粮食。

母亲骂道：就你嘴贫，为啥不在家收割麦子呢？

春芳歉意地：婶子，等我家收完，我来你家一起收割。

父亲听后“呵呵”笑道：那感情好呀。说话间，两根入嘴的馒头丝掉落，几只公鸡追过来抢食。

木森随春芳一前一后朝春芳家走，那速度宛如小跑。

2、收割了麦子，村里人又开始闲了，有的出去做手艺挣钱，弹棉花、做篾匠、鋳铜锅、铜铲子，有的去建筑工地提沙灰。木森是泥水匠，前年在省城工地干活一年没拿到工钱。工友们一起找公司老板结工钱，公司老板说工程没完工，结不到工程款。啥时结到工程款，啥时付工钱，这工钱有点悬。过了年，木森师傅到山西工地做活，问木森去吗？木森想，如其在外地白做活，不如在家做点临工，薪水少点，是拿现钱。还有一个原因，木森喜欢春芳，前年一年他给春芳写了很多信，春芳才懒懒散散回了几封信。每封信只有三言两语，像是敷衍的感觉，宛如在拒绝他的爱情。春芳对木森的爱如浮云，在天空飘浮，抓不到也摸不着，如同梦幻。他想跟春芳确定恋爱关系再出远门打工。

春芳和秀琴还有一些村民，坐在村头袁婶家小卖部门口的老樟树下。樟树直径有两米，市文物局在树上立了一块牌子。此树有近百年历史，依旧枝繁叶茂，绿茵茵的树叶遮住半片天际。村里人男女老幼都喜欢在这里乘凉，树下有条小溪一年四季溪水不断，夏风吹来卷起了溪水的凉意吹在人们身上凉爽爽的。

木森走过来，满面笑容对着春芳说：哟，你绣的鸳鸯鞋垫可亮眼了，还绣上2000，你是想在今年把自己嫁出去吗？我啥都没准备，你需要什么嫁妆我去置办。

春芳瞪着杏眼，眼珠要掉出眼眶的感觉，骂；恬不知耻，闭上你的臭嘴。

啥？我嘴臭吗？我用美加净刷牙，我嚼着口香糖呢，我嘴巴只有一股柠檬香味。木森风趣地说着，双手去接春芳眼珠子，春芳“啪”击打木森手掌：滚一边去。

木森挨着春芳坐下。春芳讨厌他，挪动屁股让开一段距离。木森恰好挨着秀琴，他对着秀琴说：阿琴，你绣的鸳鸯栩栩如生像对真鸳鸯在嬉水一样。

我送你要吗？秀琴问。

我不敢要，怕有人吃醋。眼瞧着春芳，故意“袭击”她一句。

谁会吃醋呢？秀琴问。

春芳：这里没有哪个会吃醋，再说吃你醋干嘛？袁婶小卖部有的是醋，想喝，抬一箱不就行了。

我看呀，有的人会酸死。秀琴这句话是针对春芳说的。

春芳说：谁会酸死，为了一个男人酸死，天下又不是只剩他唯一的男人。

秀琴心里愤愤不平，村里人都知道木森爱春芳。木森为她家做了那么多活，春芳对他感情还是冷冰冰的。

秀琴忽地拉起木森的腿，命令的口吻说：把鞋子脱了。

干嘛呢？我不脱，木森说。

给我哥绣一双鞋垫，我不知道多大尺码？说着，秀琴动作麻利地脱下木森的皮鞋。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扑鼻而来：你几天没洗脚啦？瞧瞧一双袜子都露出大脚趾，你就不会用针线缝一下。看你每天西装草绿，皮鞋擦得贼亮，还穿破袜子。

才三天？木森说。

啥？三天？脚要天天洗，晚上睡在床上才暖脚。秀琴拿了一份报纸，铺在地上。把他的足按在报纸上，拿起铅笔顺着他的足画了一圈，拿起剪刀剪下鞋样。

在有的人眼里，再臭也是香的。干脆脱下袜子给有的人缝一下，顺便洗洗臭脚。春芳话里带刺，众人哄笑。

只要他需要我洗，我愿意洗他一辈子，秀琴声音洪亮地说。

春芳与秀琴打起嘴战，木森立马穿好鞋子，到袁婶小卖部提出一袋瓜子说：啥也别说了，来！大家吃瓜子，一群小孩围过来抢瓜子。

秀琴吵不过春芳厉害的嘴，她愤然地走开了。春芳也走了，木森急眼了，追向春芳。

3、晚上，月亮“趴”在山峰上，云彩遮住亮光，夜色朦胧。秀琴与木森相约在石拱桥下，今天天气异常热。他俩坐在小溪边，肩挨肩，听着潺潺流水声，蚊虫也高兴地鸣唱自己喜欢的歌曲。山上的鸟兽叫声撩人又渗人，山区的夜没有城市那样人声鼎沸，热闹喧哗气愤，但也并不是在寂静中迎来黎明的曙光。

秀琴将自己这几天绣好的一双鸳鸯鞋垫递给木森说：我送你的，会喜欢吗？

木森接过鞋垫说：能不喜欢吗？这是一位靓丽的姑娘送我，这份心意我领了。

今天洗脚了吗？秀琴风趣地问。

洗了，能不洗吗？我连袜子也缝好了。要不我脱了给你闻闻，香皂洗脚，有芳香味呢。

你要注意个人卫生，泡脚是养生的一种方式。能够促进血液循环，清除人体血液垃圾和病变沉渣。起到人体的清洁作用，缓解脚部问题，还能抵抗各种疾病。人们常说一句话，富人吃补药，穷人泡泡脚。

不知不觉间，秀琴身子依在木森怀里，她的头贴在木森胸堂，感受到异性的体温，听到他加速的心跳。

木森展开双臂搂住秀琴，她的嘴唇贴向木森脸蛋喃喃地问：我没有春芳长得美吗？

你美，你比春芳还懂得善解人意，你聪慧、善良、机灵、有气质。木森把她一顿夸。

别把我夸上天，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不喜欢我、爱我呢？我对你是一片诚心的爱。我喜欢你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作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用热烫的齿吻着木森的嘴唇：木森，只要说你喜欢我，今晚我把自己一切交个你。我是真心的，为自己相爱过的人，一切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你嫌弃我，讨厌我，瞧不起我，我都无怨无悔。

木森脑子一片空白，他心里只有春芳。此情此景要是春芳依在他怀里，他一定兴奋地搂住她，紧紧地不松手，可是......

木森推开秀琴，他说：阿琴，我不能害了你，夜深了，回家吧，谢谢你送我的鞋垫。

秀琴起身，拍拍裤子上灰土说：我会记住今晚的，永远记住。

秀琴走了，她走的飞快，显然是对木森拒绝感到羞愧和生气。

木森愣住了，他心里纠结。他最爱的那个人偏偏对他冷心冷肺。秀琴对他满腔热血，他想接受又不敢接受。他发誓过，春芳不嫁，他不娶。木森心里除了春芳任何女人都走不进他的心扉。他双手抱头，一脸痛苦，使劲捶打头部。他揪心，他难受，蹲下身竟然嚎嚎大哭。他的哭声惊动天上月老，悄悄躲进云层。

4、木森想约会春芳，约了三次，春芳才勉强同意跟随木森出来。还是一个带有月光的夜晚，还是在石拱桥下，今晚的溪水流着哗哗的响声，跟今天上午那场雨有关。木森拉着春芳的手说：春芳，从小我就喜欢跟你一起玩，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春芳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吧。

春芳面色表情淡然地：木森，我知道你喜欢我，疯狂爱我。可是你想过我吗？我要是嫁给你，我这朵花仙子只能窝在山沟沟里受苦受累。我不喜欢生活在山里，这里的生活我过了二十二年，我过得够苦够惨的。我不愿意跟我父母一样在这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理想，我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我这朵花仙子要飞出大山才能体现自我存在的价值。

难道只有走出大山才能幸福吗？山里人就没有幸福感吗？只要我俩同甘共苦，一样会有幸福的生活，我会让你幸福的。我必定不会让你受苦受累的，我保证会让你过快乐的日子。

你拿什么让我幸福？拿什么让我快乐？你有钱吗？一个男人连生活中老婆必需的物质享受都满足不了，没钱谈何幸福？谈何快乐？前年你外出打工一年，工钱到现在还没拿到手。

你嫁给有钱人，物质享受只是满足了你的虚荣心。要是他对你不好，三天两头打你，再富裕的日子也是吃黄连。

难道我只有这份遭难受苦的贱命吗？我不信，但我要赌一把。秀琴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她在我跟前多次说过她喜欢你，你去找她吧，别追悔莫及，找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

那你呢？你也要找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

我？你别当心，喜欢我的人排着长队。

春芳要走时，木森一把紧紧地搂着春芳，想亲吻春芳，春芳生气地给木森一记响亮的耳光。

木森失望了，心彻底凉透了。他慢慢蹲下身，揉着火辣辣痛得脸，目视水里那轮圆月。他用双手捧起水，往头上浇。浇透了头发，浇湿了衣服。走进水里将整个身子泡在水中。泡久了，水凉丝丝地。身子凉了，心也凉了。身子有些瑟瑟发抖，这不是冬季，是夏季呀，这天气真闹心。

春芳到了城里打工，她对村里人讲是她表姨找的工作。心不死的木森特意去了一趟城里，他找到了春芳上班的地方。奇了怪了，她竟然在办事大厅做接待，这是政府部门的事业单位。没有关系网，她春芳做梦也别想在这工作。春芳穿着职业装很有气质，更加漂亮了。她笑容如花，明眸皓齿，暖语流香。木森不敢跟她打招呼，但春芳已经看见他。并没有跟木森打招呼，她假装工作忙没抬头看他。

木森心里如堵着冰块一样寒冷，怪不得春芳拒绝他的爱，她要离开山村，原来她有一位手法通天的表姨。木森回到村里，躺在床上，连晚饭也没有吃。母亲来到他房间问，是不是病啦？他没好声气的说：出去，出去，别烦我。

母亲怏怏不快地端着饭走出房间。

木森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春芳的影子。他想着与春芳的童年，在一起玩泥巴，在一个碗里抢饭吃，在一张床上睡觉，一起上小学。有同学欺负她，她哭到木森跟前，他为春芳出气，结果被对方打得鼻子出血。春芳急了，她举起一根木棒打向对方。尽管没打着，也把对方吓跑了。那年上初中，春芳晚自习后外出买学习用品。被两位地痞围在一处昏暗的角落要行不轨。在校园见不到春芳的木森，听说春芳外出买东西。他不放心，走出校园，只见春芳被两地痞围住吓得胆战心惊，苦苦哀求对方放过她。木森知道自己身单力薄打不过对方，也救不了春芳。他机智地奔跑到公用电话厅拨打了110，不一会，警察把两地痞逮走了......接近黎明，木森才睡个回笼觉。这一觉醒来，接近晌午。他洗漱后来到袁婶小卖部，买了一包方便面。袁婶问：一个大男人睡到这个时候才起床，真能睡。

袁婶，年轻时候不睡，还要等我进棺材才睡安逸呀，木森的话怪怪的。

你这人，年纪轻轻说话没个正经，这话多不吉利，怪不得春芳看不上你，袁婶的话里带着气，也带着信息量。

你怎么知道春芳看不上我？木森追问。

这还要我说嘛？我早知道啦，你傻不傻呀，还蒙在鼓里。自家活不做，免费给人家做劳动力。不过这也没啥的，反正你在外面做工也是拿不到工钱的义务劳动，在哪里义务都一样。袁婶嘲笑道。

袁婶告诉木森，前段时间，春芳去了一趟县城说是打工。其实，表姨给她介绍一位男朋友，让春芳去见面。谁知双方一见钟情。男方家在城里有两套房子，母亲单位集资一套，父亲单位集资一套，老家在乡镇有街面房一幢三层，每年租金十万。他父亲任单位领导，母亲是初中教师，利用双休日和暑、寒假给学生补课，年收可观。男方年龄比春芳大十岁，春芳不在乎。这么富裕的家庭，春芳嫁过去是掉进蜜缸里享福。春芳满意的很，认识才几天，她住进男方家里。那男的来过村里一次，他用小轿车载春芳回来。我见过，那人个子不高，胖乎乎的留着长头发，还染棕色。胡须长得能掸灰尘，显得老气横秋。穿着喇叭裤，模样流里流气，我看不惯。人家春芳可馋着呢，他家承诺，把春芳安排进单位工作，吃皇粮哩。这优厚条件和财富，春芳睡觉都在笑。这次春芳进城边工作边操办结婚的事，你呀！傻蛋一个。

原来春芳城府这么深，这些信息，一点也透露。木森顿时感到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样子，双腿注了铅一样沉重。他慢悠悠地走了，不知不觉朝秀琴家的方向去。秀琴家今天有客人，他躲在秀琴家对面的枇杷树下窥视。她家门前停着一辆轿车，有位衣冠齐楚陌生伙子站在她家门口。秀琴父母热情招待，杀鸡杀鸭的忙乎。木森不想打搅，再说今天自己的情绪不佳，这个时候找秀琴表白有些不妥。

木森回家泡了方便面，吃了两口没有食欲，倒在地上喂鸡。魂不附体样子走进屋一头扎在床上，他尝到了失恋的痛苦，心里憋屈难受。他觉得自己真傻，春芳一次次拒绝他的爱。他还死皮赖脸的缠着春芳，农忙季节，年迈的父母累得像牛，自己不知道体量他们，还与父母怄气，真是不孝之子。秀琴比春芳会体贴人，有眼光。对人实在，没有野心，巷道扛椽子——直来直去。待人大方热情，我真狠自己瞎眼。秀琴实心实意爱着自己，却偏偏不接受。我为什么要抛弃她？他悔恨地捏紧拳头一拳一拳打自己头......

晚上，母亲串门回来说，秀琴找了男朋友，家境殷实，在义乌小商品市场做生意....还没等母亲把话讲完，木森忽地起床，飞一样跑出家，往秀琴家奔跑。

还是在石拱桥下，长久没有下雨，小溪干枯了，两只狗在追赶调情。

木森情不自控地搂住秀琴：阿琴，我爱你！我爱你！我真心实意对你好，我让你一辈子享福。

秀琴没有挣扎木森的搂抱，她说：今日你没发烧吧，今天是我与男人订婚日子，向我说这些，经过脑子过滤了吗？

你退了他家的聘礼，我要娶你，我爱你一辈子。我真的好后悔，我真糊涂，我偏偏去爱春芳，你比她强十倍百倍。

你是不是对每一位想追求的女性都会这么说呀，我爸爸治病时，他家送过来五万元，今天还送来五万零一元，说是十万里挑一的女人。

秀琴，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把婚退了。

我承认，我一直爱着你，以前，包括现在。我与他认识也不过三个月时间，父母都觉得这伙子诚实可靠，往后不会三心二意，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男人。我爸妈劝我，跟他成家算啦，他一家人都是实在人，不会吃亏的。木森，你对我的伤害太深了，我对爱情麻木了。父母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我看他这人不滑头，往后能够对妻子一心一意，对家庭对子女负责任，我就心满意足了。退婚可以，但是你能拿出五万元钱吗？我等你三天时间。

好！木森在秀琴火辣辣的脸上一个深吻，两人各自回家了。

一晚上，木森没有合眼，脑子想的都是钱。五万从哪里借，前年在工地，两万工钱不知猴年马月能拿到手。家里满打满算拿的出一万元。嗨！该死的钱。该死的春芳。

五天了，秀琴不见木森送钱来。男方家催的急，他家办着小作坊加工厂，缺少人手，既然秀琴同意嫁他家，还不如速断速决赶快把婚事办了。

“你为什么负我，不负她，等来等去等不到你的回答，我转身退下，心死在那一刹那........”听到收音机传出这首歌曲时，秀琴满脸是泪。

秀琴结婚那天，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捧一束娇艳的玫瑰。淡雅的妆容，精致的红唇，让新娘散发出舒适无比的自信和美丽。可谓是“人比花娇”.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她是最亮丽，最高兴快乐的。木森亲自送给秀琴一条金项链，秀琴接住项链，她甜甜微笑着说声谢谢，那眼神里流露出伤感和无奈。笑声与眼神像无数的剪刀刺痛木森神经，他特别难受。一汪泪水在眼眶打转，强忍着不让泄漏，强笑着祝福道：祝你白头偕老。他心在滴血，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不敢面对秀琴，连酒席也没吃，悄然走了。酒席上，秀琴一直都在找木森的影子，并没有找到，她也失望了。上婚车时，秀琴哭得很伤心。村里人有些纳闷，哭嫁早不流行了，秀琴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感，为啥？木森听到这个消息，他躲在房间里大声哭泣。

半月后，春芳家也办婚事。春芳没有请木森，只是他父母请了木森父母。木森叫母亲捎给春芳一份礼，是一串风铃。春芳小时候最喜欢玩的那种，意寓，让她回忆过去，想着我俩曾经走过的那些欢乐的时光。既然她绝情，何必送厚礼呢。木森没有参加春芳喜宴，据说办得可体面啦。每桌两包中华，一瓶五粮液，有六盘海鲜，还有大闸蟹，大龙虾。每桌二十八道菜，轿车来了八辆，春芳和老公坐的那辆车子要两百万。

木森跟春芳赌气，你不嫁，我木森不会做和尚，他请媒人说媒，一个月就把媳妇娶进家里。

木森结婚那天，他没有笑，表情严肃，不管别人怎么闹他，他都笑不起来，今日的新娘应该是春芳和秀琴，他是多么兴奋与快乐。对于如今的新娘，他俩没有感情，结婚只是跟春芳赌气。木森把请柬送给秀琴和春芳。秀琴与老公来了，给木森随了一千元红包，是这场喜宴最大一份礼金。

春芳说工作忙，没有到场，请人捎了一份礼，一百元钱。

6、 结婚不到一个月，春芳就被男人打的鼻青脸肿。她没敢回家告诉父母，她男人一直好逸恶劳。家庭经济条件优越，又是独子，父母从小一直溺爱他。高中毕业后无所事事，父亲给他安排过两份坐办公室岗位。他吊儿郎当，每天上班迟到早退，两份工作没干过三个月。结婚前蹲过两次监狱，第一次对办公室一位年轻姑娘强奸未遂。第二次打群架伤人致残进了牢房，小打小闹家常便饭。这样劣迹斑斑的人，在城里很难找到老婆，他父母请人在农村找女人。春芳长得漂亮，他父母给春芳家的彩礼丰厚，又承诺给春芳安排工作，一心想跳出农门过城里人生活的春芳哪会去了解一个男人的劣迹，她如同抓住救命草一样捉紧不松手。

如今，丈夫集资诈骗判刑，连累了公公，公公被纪委双开，春芳工作也没了。

木森娶的女人长得有模有样，就是疑心病重。木森长得帅气，生怕木森沾花惹草，被别的女人抢走。只要木森跟哪个女子说上几句话，她就吃醋了。对木森骂，对那女子骂，有几次竟然打到女子家里，弄得女子丈夫对妻子动粗，对木森动武。村里人与木森疏远了，一些女性见到木森像躲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木森受不了啦，他要与老婆离婚，老婆死活不离，两人数月冷战，老婆回娘家住了。

秀琴脑瓜子聪明，是生意精，在小商品市场做生意，眼睛贼亮。发现什么货好卖，立马找到厂家。有时她在广州深圳住，找新货源。她一大卡车又一大卡车的货运回义乌，每天生意兴隆，一大卡车货几个客户就抢购完了。才半年时间赚了一百万。公公婆婆都夸这个儿媳有本事，我们做了十多年生意没赚什么钱，才半年就赚了这多钱。家里的小作坊加工厂停业，她联系两个深圳老板，做产品义乌总代理，这样不怕别人抢她生意。隔壁摊位的老板们见秀琴火辣的生意，嫉妒得要死。嘴上嘀咕着，这山里婆是个生意精。秀琴赚了钱后给父母十万元。把三间旧房盖起了两层洋楼，让父母过好日子，弟弟娶媳妇不用愁没钱盖房子。

秀琴回来时，木森把那双他一直舍不得垫的鞋垫挂在二楼窗户。鞋垫在风中摇晃，那对多彩嬉水鸳鸯在阳光中显得那么耀眼。

木森发现春芳闺房窗户挂着他送的那串风铃。他瞧见一脸憔悴的春芳站在窗口，眼圈红红的挂着泪痕。风铃在风中叮叮噹噹响，像奏一曲伤感的情歌，木森听后悄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