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组诗）

艾草

五月初五，人们也将屈原奉为神明

所以赞美有时残忍

除了月牙仍在收割，还有明暗不等的镰刀

空地上的艾草

迎着风和利刃，从容赴死

起初被割一些驱蚊

后来脚步密集

被割了卖给更多的人驱蚊或当作这一天来临的引子

久而久之地割，昂起头颅地长

渐渐矮小，到寸草不生

供奉者们习惯了挖土，埋葬

习惯了荒芜

也一定能想象到屈原是个恬静的君子

所以祭祀时都默不作声，充满仁义

日子比这还要苦涩

在五佛，五座神都是沉默的

或看云看水，看人间

西北的家乡唯一可以种水稻的地方

夏天蛙声一片，在这里度过一年极好

唯独水很硬很涩，需要佐糖

我的姑姑早就嫁过来了

她起早贪黑种庄稼，养鱼

黝黑的脸上偶尔露出笑容

她喜欢听那些抽穗的秧苗喝水的声音

风过处，总挥舞它们嫩嫩的手掌

好比在男人酒醉中受到委屈时拥抱

正在长大的两个女儿——那时她有一个纯女户的标签

她说这个村子不大，在自留地里

她快速地喝水，就不觉得涩

她快速地抵达中年，就不觉得苦

一万个楼台下的烟雨江南

今夜，烟雨蒙蒙

灯火容易被中和得隐隐绰绰

一万个窗户里依稀有读书声

一万个普通信众需要修行

哪怕是黑暗，哪怕是喧嚣

一万个楼台仿佛庙群，门槛很高

穿过从天而降的细雨

一一落到乌黑的锅碗瓢盆上

露天陈旧的电动车座上

落在低矮的咳嗽声上

像雾又不像

你不在江南却胜似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