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有点冷

借着年休假顺带着元旦回了一趟老家，没想到刚返深圳，家乡就有了疫情，紧跟着深圳也开始零零散散。忐忑不安的一个月，就地过年又成了很多人不得已的选择，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归乡情切的人，在临近除夕时深圳全面解封后迅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于是，平时车水马龙的深圳，在新年来临时静悄悄的，就像魔法一样，那么多的人同时离去，深南大道上到处摇曳的红灯笼，没了欣赏的观众就仅仅是个商品。高楼林立的小区，忽然就空落落的，留守的我们，内心和城市的疏离感因为这漫天的风雨平添了几分伤感，除夕夜的一桌盛宴，终究不如妈妈煮好的一碗饺子。这就是深圳，一座属于青春的城市，一年四季都不影响风花雪月，可我已不再年轻了。

从初夕开始的新年，寒风细雨塞满全城，身体缩在羽绒服里，一双去看黄河时的棉鞋，藏了很久的棉衣裤子，所有厚的暖的，在这几天悉数裹身，每天念叨着，那些属于北方冬天的衣服，终于在南方的立春时节有了存在的意义。阴雨濛濛的天空，来得非常不合适宜，如同北方薄雾氤氲的早晨，看不到人，从头到脚冷到不想呼吸，有一种回到了老家的错觉。紧闭门窗，窝在沙发上搭条毛毯，闲谈喝茶磕瓜子，是对寒冷最好的尊重。最低气温六度的城市，窗外雨丝风片飘着，屋内灯火热茶聊着，慢慢悠悠的光阴，一杯茶喝成了白开水，也是暖的，光阴走得不知不觉，就像完成了一次和记忆深处冬天的对话。窝冬在南方，就缺围炉夜话的感觉了，虽然没有飞雪浪漫，但凄风苦雨的冷，也让我们更加向往相互偎依的温暖。

深圳，难得冬来，朋友圈讨论深圳天气的热情倒颇有过年的气氛，期盼了那么久的冬天，雪花始终没有来，也许，雪花喜欢在深圳人的梦里重逢。每个人都在分享过年的状态，美食，新衣，游玩，团聚，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带着我们对未来的祈盼，过去好的坏的已经成了我们的回忆，未来就先丢一旁吧，偷一个新年的懒也并不算荒度。29层楼的世界，好像离喧嚣的红尘很遥远，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清傲，数得出来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是城市的念想，显得格外孤独，有一刹那的冲动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特别喜欢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凭生”，以至于经常幻想假如在古代，我是不是就寄居山水间远离世俗了。门缝里的风吹来，浑身一颤抖赶紧从阳台退到房间。

元宵节，一个团圆的日子，两个不介意形式的女人，把晚上的时间留给了第一次见面的对方。一个做投资，一个媒体人，坐在音乐餐厅的角落，就着荤素小菜，彼此的过往在分享中找到共鸣的节奏，一杯又一杯的柠檬水续着，美人依旧是美人，落落大方，就像这夜色阑珊。谁曾想，一段地铁回家的路途美人儿竟然写了那么长一大段，关于今晚和人生，关于我和她，那些漫无边际聊的天，写成了六段感悟，时间一点都没浪费，我很惊讶，也很庆幸，身边又多了一个如此努力的人，

大晚上的叫了个网约车回家，是位女司机，看起来30岁左右。一上车就自动开启聊天模式，我耐心听着，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着，她跟我吐槽昨天拉了个乘客迟到了抱怨她开车慢，她气不过就说：你嫌慢那你坐飞机啊，干嘛打的。我忍不住笑，原来不同领域的人对话天然的信息差会生出那么多不必要的情绪，也许这就是众生相。大概是司机一天到晚开车太过苦闷难得有个乘客愿意聊天的，于是，她那些遇到的乘客里奇葩的搞笑的都讲给我听，偶尔还趁着红绿灯回应一下微信里插科打诨的同事，顺便给我普及下深圳的道路变化。我想，今天晚上的我，不知会不会也成为她日后和人解闷聊天的话题呢，我该是属于无趣的一类乘客吧。

一个萍水而识的朋友曾问我：你是信佛吗？我笑了。怎么样才算信佛呢。相信吧我并未皈依，说不信又似乎不对，但是内心是充满敬畏的。佛法太过高深，我等俗人难以顿悟。人类世界是很渺小的，每个人短短这一生，在时空的长河里，实际上什么也不会留下。我们普通人，能够安稳走完一生已经算是造化了。

明明知道疫情不散，还是没来由地大晚上出来散步。灯火下的人和车，来来往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有网上的尘嚣一直繁荣。这个春天的新闻格外多，风云变幻的国外战争，触目惊心的社会事件，让本就缺乏安全感的无数灵魂更加沸腾，大家的碎片化时间都不够用了，每一天下来脑子都是满满当当的，没有机会放空自己，很多人焦虑得无法安静下来，负面能量随时都会爆发，于是，在键盘前吵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

也许每个人都曾有过对自认为不合理的所有事情激情澎湃过试图说服别人，都觉得自己是人间清醒其他人是糊涂虫，比较在意言论的结果一定要争个高下。现在我倒是能稍稍克制，不会纠缠一些各异的思想观点，不赞成的保持距离，价值观近同的多聊几句。可能思想已经老气横秋了，或者趋向佛系。都说成年人青春过后开始向现实妥协，我认为不是，而是很多人接受了自己是个普通人，接受了跟自己写不同答案的也不一定是错的，学着不跟自己较劲。

有时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魔幻得像玄幻小说，同样的事情，每个角度说的单独拎出来都挺有道理，实际上我们都像是躲在洞口后面的一只眼睛，只看到了自己能看到的风景。很多事，都不是简单黑与白的问题，有人先入为主只盯着一点，有人能看到三点，很多点的综合才能接近客观。明白这一点，自然就会少很多戾气，而这，需要阅历和悟性。很多人，一辈子躲在自己编织的理想结构中，拒绝接受跟自己不一样的。

地球是圆的，世界也是圆的，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对错之分，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轨迹，个体意识从来就不是社会共识评判的标准，观点各异很正常，但是非我即彼的结论认知何尝不是一种强加于人的单向思维模式，我不想选a不代表就认可b，接受能接受的，改变能改变的，多想想自己的人生怎么过才是重要的。对我来说，能够做好一个平凡人度过一生，就是我的人生理想。

去年年底的时候，在潮州西湖边，几棵绿荫大树下，迎面走近一位老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看见我就一直笑，歪着头蹦蹦跳跳跑过来，站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有些诧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前世有什么关系。我摸摸身上也没什么小礼物，就蹲下来对他说：要不我给你拍张照吧。他使劲点点头，欢快地过去牵上老人的手看向我，于是我手机里留下了两张美好。直到现在还经常想起那天的画面，阳光落下来，我一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向我走来，就像被春天拥抱过。人间遇春，我们见证了很多变化，而大自然却一如往常。每一朵花开，都是春天的独白，不是只有寒冷，也不是只有对错，往前走，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