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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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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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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游园时光

离我上班的地方不到200步,有一个城市中心公园,遇到天气好的时候,我就会利用中午休息时间过去走走。舒缓一下久坐不动的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也或者排遣寂寞,或者欣赏美景。

公园不大,按江南园林特点修筑。北部三面环水,中间堆土成山,自上而下,遍植樟木,枇杷、杏等几十种灌木花卉。近水处是几排整齐的水杉,往南用小桥相连,人工溪流,太湖石堆砌成假山,竹林扶疏,曲径通幽,引人入胜。

一入园,有一个圆形的大草坪。天气好的时候,就会看到有人在里面休闲,晒太阳。情侣们席地而坐,喁喁私语。小孩子们则在放风筝,扯着线欢快的奔跑着,风筝线的一端,牵着的是好奇和幻想,以及对天空的向往。还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年轻夫妇,小家伙使劲的扳着脚趾放到嘴里吮吸着,让人忍俊不禁。每每看到这些,我的心情就会跟着开朗起来,感觉这个世界还是有这么多美好存在,尘世间种种的不幸都在这里消解了。树林中有几只野鸽子,咕咕的叫着,一会儿从这棵树飞到那一棵树,一会儿落到草地上迈步跳跃,对附近的人群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想,这是它们的领地,应该不允许别的鸟儿侵犯的吧?恭喜它们,在这喧闹的城市,拥有这一片葱郁的林木是很幸运的。

园中心小湖,那一泓清水,风吹来,微波粼粼,让人感觉浑身清爽。想起了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几句话,“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正是春季,水光潋滟晴方好。在湖边石凳上坐下,水是很清的,湖底水草随水波漾动,仿佛一个个舞者,用肢体传达语言。几尾小鱼自由自在的在水草周围游来游去,时而慢,时而快,这一片水,对它们来说是绝对自由的。山水之美,每个人的体会都是不同的,此时面前的一湾浅水,就仿佛我手中一方清玩。在书斋中,是体会不到自然风光的,相对于纤弱的人生,自然是我们伟大的导师。现在的我们能到达许多古人到不了的地方,可以行十万里路,读十万卷书。最近的几次行走,让我明白,对抗这庸常的生活,这缺乏阳光而日渐苍白的皮肤,这整日枯坐而不再强健的四肢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去。亲近高山大海,拥抱日出日落。登高,是渴望一种俯瞰的姿态;跋涉,是证明一种生存的自信。

园边围墙旁,有6棵樱花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我很少看到这么高大的樱花树,和常见的樱花树品种好像不一样,花开先于叶发,更纯净、更悦目。樱花盛开,放眼望去,那一排瀑布般的团团簇簇已经把我慑服了,仿佛舞会上盛装登场的少女旋转着白纱舞裙,不仅悦目,而且冲击着我的心灵。樱花的美是令人惊叹的,一到开花时节,这些纵横斜逸的枝丫便爆发出无限的生机,满树绽放,千朵万朵。我以前对“樱花胜雪”这种说法还有点怀疑,但是现在,我体会到了。雪是纯洁的白,而樱花于纯洁中更见鲜活,我已经拙于言辞,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来描摹。樱花的美是悲壮的!它一边轰轰烈烈地开,一边轰轰烈烈地落,盛开与凋谢同步。花开时的绚烂,花落时的决绝,仿佛人生,也仿佛人生过程中许多美好而短暂的瞬间。

公园南边,有一处小丘,依地势栽种了一片竹子。这个季节,正是春笋勃发的时候,先是黄黄的嫩笋芽破土而出,第二天再去看,已经有一指高了。每天去看,都有新的发现。老家,在雨后的夜里,竹子长得极快,能听到竹子拔节的“喀喀”声,一晚上能长高几十公分,这是任何其他植物都做不到的,能感受到自然的生趣。鲜笋是一道时令美味。刚挖出来的笋去壳,放锅里煮开,去涩味,然后和鲜肉一起煮烂。或者炒腊肉,或者油焖,或者用香葱炒了,笋鲜葱香一起刺激你的味觉和嗅觉,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几管修竹,翠绿劲挺,虚心有节,和为人的道理是一样的。曾经的梦想是拥有一个小院,庭前植以修竹,点缀些花花草草,可以在院中品茗,也可以约三五好友,开怀畅饮。“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意思是说有酒喝,有饭吃,就及时行乐吧!心向往之!

公园里经常会看到一位老人,摆着一个出售吊床、风筝以及各种小朋友玩具的摊子,他就躺在吊床上,生意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身旁摆着一台单放机(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样的东西了)播着秦腔,遇到这样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听一会秦腔。我不懂戏曲,更听不懂唱词。听着这高亢激越,悲壮深沉的秦腔,急骤的鼓点敲击着心脏,那裂帛之声,声音环绕着直往天空升腾,那是只有八百里秦川,大西北呼啸的风,厚重的黄土高原才能培育出来的声音。我欣喜,也感动。

园中各式的花卉,都应季而开,你方唱罢我登场,很少落寞的时候。雨后的公园空气湿润、清新,我深呼吸,显得有些贪婪,想尽可能多的吸入负氧离子,交换肺叶里的浊气。水洗之后的绿叶,水珠反射着光,如缀着一颗颗水晶。月季花正是怒放的时节,三五朵挤在一个枝头,花瓣间晶莹的水珠缓缓流下,纯洁,娇艳。在极致的美面前,可以洗涤一个人的灵魂,此时的我,也觉得自己庄严沉静起来。

幸福是由许多微小的感动组成的。中午这一个小时,我脱离了噪杂的人声,逼仄的空间,无聊的重复劳动,偷得这片刻的闲暇。坐下来,面对着一泓清水,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我把自己完全打开,不掺杂一丝杂念,不理会尘世的烦恼。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吸收着阳光,一片落叶飘过,我都能听到风流动的声音。我伸展四肢,我的魂魄已经游离于自己的身体,我在似睡非睡之间感受着空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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