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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睡觉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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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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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连载

                             1

次日,清白色的熹辉透过那淡绿色的茜纱窗巳经染上一层透明的绿色,这绿色一滑过那粉红色的窗棂便象雾一般迷漫,在这透明的光晕中,房屋里的家具、摆设变得迷离、遥远起来,扬瑛掀开那软厚柔密的银白丝绮帐,看着那烟雾一般蝉翼纱做成的淡白色窗帘。她隐隐的记着自己下了窗帘,可如今,那窗帘却不知被谁拉开了,窗外的风声雨声不绝于耳,她听了一会儿,心里便闷闷的,又想起窗帘自己明明拉上了,谁又把它拉开了呢?女佣红儿进来揭开红木案几上青铜小鼎的盖,放进一小瓶香精,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盖好,偏头瞥见扬瑛一双清明的眼看着自己,忙笑着问:“瑛姐这会子起来么?吃不吃药?”,扬瑛摇摇头,将目光投注在乳白色雕花的长颈瓷瓶上,瓶里扦着红、粉红、白色、白花红边的四种颜色的花,窗外风声小了,雨声却越来越急骤,渐渐的,雨声覆盖了所有其它大自然的原音,以其粗暴的方式掠夺了鸟儿的清唱,虫儿的低吟风吹树的嘶啸声。扬瑛被这种急来的雨声催得心烦意乱,她不再注目瓶中的花。她并不知道花的名称,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花能开出四种颜色,并且这般绮糜妖艳。歪着头望着窗外滂沱大雨的她有点忧伤,红色槅窗外的雨仿佛天缺了一块般直注下来。远处,天与地混沌一片的黑,这使她有点怀疑、有点困惑,仿仿佛佛一切都是虚幻的,这花草,这雨水都是虚幻的,连自己的身体也是虚幻的。


“昔扬家有女,爰初冥昧,丧真夭性。出为慈母怀档,然火流炎丘,泊乎女节,秽乱婚媾,不营陶化之二义,志肆灰沉之途。下逮德沦,乖离不肯让人,凭尊持势,继虐不宁家室,践圣明于淖潦,陷太素于滛尘。加以人道绝绪,……。”


“陆书放,是你么。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扬瑛轻轻的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在空中时隐时现,扬瑛脸上募地扬起的笑如一朵兰花在这昏晨盛开。

“吾效穷途之哭,奏雪水以横冰,舍簪笏于……,百龄煎熬,涂登万里,终识先机之兆。魍魅抟人,缘起有因,孺女何罪,躬逢天瘟,……,怡怡笃义,人之所好,天欲使人为恶,则恶不可违,使人为善,则天不为恶!甄疏短引,尽竭吾诚,登临作赋,是所望于后人也。”


“陆书放,我知道你不会怪我。身不由己,我是身不由己啊!”


忽听见一声唱佛,扬瑛恍惚中抬头,见是一个身着青淄衣的尼姑,只是看不清面目,仿若一块白板。那尼姑唱了一个喏,说道:“梦中梦,梦里喜归;仇中仇,仇泯爱灭。扬施主,自有与你消愁解恨之人,何不去了这痴念,与我归去。”扬瑛下意识的摇头,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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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扬瑛所念的这篇《扬家女儿赋》是一个年青人根据省城长沙一斜街曲巷流传的一个故事,远师古人的方法,大肆妄诞,任意纂著出来的。陆书放便住在这条巷内,巷内有一些无路请缨的文人,都喜陆书放的“天欲使人为恶,则恶不可违;使人为善,则天不为恶”这一句,说“伤心人别有怀抱”。


从地理位置看,小巷位于城市的中心,应是典型的开发区,可市政府与地产商偏遗忘了它。从政治上看,它是由无数下岗工人、小摊贩,以及无业游民等组成。从建筑风格上看,有着砖土的厚实与木料的浑噩轻浮。三月的阳光用一种异常的心情眷念着小巷,似乎一个即将逝去的老人,带着对生的渴望与死的惧怕,将小巷的里里外外,疙疙瘩瘩看遍。一朵长线的云正孤悬在小巷的上面。扬家几代人住在这小巷内。扬家曾经是书香世家,曾有一人“丙午乡试,重宴鹿鸣,太史奏入,得优旨”,但到光绪三年哀败了,公元2010年,住在扬家旧院里的人除了扬婆婆外,都是些外来的户头。扬婆婆并不姓杨,而是从夫姓,她有一子两女,都成家立业了,曾经令她担惊受怕的小儿子如今出息了,成了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曾经几次要接扬婆婆去衲福,扬婆婆气儿子与结发妻子离婚,娶了个比他年青二十多岁的女人,不肯去河西的别墅居住。她时常怜悯自己的媳妇,恨儿子的无情无义。


扬婆婆的隔壁便是陆书放的母亲留给他的一室一厅。他母亲01年得脑溢血去了,06年父亲又得了癌症也离开了。命运有种可怕之处,那就是对不幸的人不幸接踵而来,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人濒临绝境。陆书放有个女友在一家上海驻长办事处工作,去年的阳历年前,他买了一个一克拉的钻戒给她,可现在,她却吵着要分手。他已有一个星期没去找女友,他害怕,一个任何时候都是过分自傲的自己居然会失去信心,但他还是决定去解决这个问题,自父母死后,他已经独自面对不少问题,他知道,逃避只会加重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决定下午去找女友。

     打开电脑,找到文件夹,点开,找到一本《小心美国》的文章,看了一小段,作了部分修改,陆书放喜欢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的美国,认为华盛顿与富兰克林那一代政治人为美国打下了很好的根基,可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政府陷入商人之手,没有了政治(陆书放认为政治是少数人为了改变或避免人类由于自身的恶根性造成的人为灾难,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从而让人类能够更好的生存与发展。

政治不是少数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制定的一些规章制度,也不是少数人从自身利益出发而进行的一些粗暴的社会活动,更不是这些少数人内部的争斗。——陆书放《大政治》)

而陷入商人手中的美国将是疯狂的,为了更大的利益,它将践踏人类的尊严与自由,将带来战争,饥饿,瘟疫,将破坏世界的和平,将人类的爱与和谐打破。在未来,它将尽最大的力量限制与破坏其他国家的发展,以维持他世界老大的地位,在对待其他国家的人民,它会将他们归类,决不会公平,公正,平等的对待他们……。

  叹了口气,他拿起桌上的纸,纸上有他一个小时前才写成的一首诗,叫《历史咏叹调》:

我生儿子儿生孙,孙生儿子再生孙。

千秋百载中国人,万年不变程朱身(中国唯一成形的文明只有儒学文明,千百年来,统治中国的政权不管穿怎样的外衣,他的里子仍是封建王朝那一套。)

重复人生叹天道,复演历史惜人生。

我劝天公开明路,不拘一格换儒声。(哲学与生存的最高境界是看你能否从一个成形的文明中走出来。)


下午一点钟左右,他离开家来到大街,很快的上了出租车,也很快的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但它损坏了一种和协与宁静。它是浮躁与世俗的,而远处的长沙火车站却是安祥与超脱的。陆书放痛恨建筑商的急功好利的行为损坏了这个古老城市某些独特的风格,他在心里暗骂:这些外来人,他们根本不爱这个城市,因而可以肆无忌惮。


他在大楼前的停车场走了一个圈。因为他没有想好理由去见女朋友,他痛心自已的犹豫不决,这根本不象自己。最终,他去了附近一家自选商场,买了女友爱吃的酸牛奶与话梅,他想,这些东西至少能使女友的面容不那么的冷酷与无情,假如还有什么令他忍受不了,便是恋人眼睛里足够的蔑视。很难想象,一对曾经相爱的人相互之间的一个可以用那种冷漠与挖苦的眼光去看另一个人,情爱终于吐露隐藏在阴影中的东西,那是比仇恨更可怕的。


上了楼,女友的房门关着,门上有一张女友半身像。陆书放的女友在湖南大学读书,四年都被学生暗地评为校花。对面的女孩说她去了表姐家。陆书放长吁了一口气,对面的女孩偷觑了他一眼,然后请他去房里坐。等陆书放坐下,告诉他,他的女友给他留了一封信。


陆书放接过女孩递过的信,书信的第一行字令他掉入地狱:


陆书放,对不起,我想我是不适合你的。过去的欢乐已经过去了,我面临的只有将来。我已经长大,生活并不幼稚到我们认定的程度,金钱是人生活的基础,而不是你口中的自由,自由并不能决定一切,但金钱却能使人从贫困的地狱到达安乐的天堂。你以后好好的过吧,忘了我,更要忘了你的“自由决定一切”……。


陆书放曾对女友讲过:哲学存在的基础应是自由,而不是性或别的,自由决定人的一切。人从最初本能的,不由自主的脱离母体,逐渐形成一个完美的个体。这种完美的过程越是完整形成的个体自由性越大。信看完了,陆书放身心麻木,捧着信,想金钱终于有了控制她的能力,我的自由失败了。她放弃了人的精神,而去获得魔鬼的法力。难道人只能享受生活而不能忍受生话,金钱真有了控制人的能力。老天,你在欺骗我么!多年来,陆书放终于完全绝望了,理想中的自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在金钱面前更是不堪一击。一个相恋的亲密姑娘,或者说红颜知己,宁愿像只金丝雀般关在笼里,也不愿意出来沐风栉雨。他心里从没有这么虚过,胸膛里仿佛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一股股的冷气乱窜,他欲哭无泪,面色苍白如泡在水里很久的白肉。他突然害怕孤单,走了二十几年的孤单路,他竟然会害怕起孤单来。

女孩早已知晓这结局,但陆书放双眼散了光,面色惨白,如早春的雪,她开始害怕起来,,不再有旁观者的心态。她劝慰了几句,见陆书放不理。她仿佛要逃离这份凝重与悲哀,因为这本不属于她,但她终于怀着宽厚与慈祥的心坐了下来,这男人的深情触动了她的心弦,使她生出浑厚的怜悯来。她劝陆书放打电话,然后她拔了电话号码,等那边有了回音,便把话筒给了陆书放。


先是他女友的表姐接了电话,然后才传来那熟悉的声音,那是远古玄冰般的声音,在电话的一端,能发出幽蓝的光晕。陆书放打了一个冷颤,那声音问他有什么事,然后说没有时间。陆书放忙说你有时间,我等你。那边不耐烦的把话筒挂了,一阵‘嗡嗡’声震得陆书放摇摇欲坠。


时间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快若奔马,有时慢似蜗牛,陆书放静静的坐着,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这真是个奇迹,过度的悲哀反让他归于宁静,他的心跳如同婴儿呼吸一般安详。电话铃声响起,等到邻床女孩抓起话筒,陆书放才发觉自己似孩童般无力,事实似一条毒蛇蚕食着他的心,电话是女友新交的男友打过来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以致逸岀话筒外。陆书放想一切果然如己所料,没有一丝希冀,自己何苦等待,刹那间,妒忌或者一些更加原始的心理占据了上风,已经悲哀得痴钝的心渐渐充满了羞愤,为了避开邻床女孩好奇的目光———她又成了旁观者,人性中那些不被探究的本质重新占据了他的心灵。


人出了大楼,心却袱上大楼的重量。他头昏脚软,如《旧约·诗篇》三十八篇十节所说:力量哀弱,连眼中的光也没有了。等陆书放横过五一路,风拂来的花香令他昏厥的神志归于清灵。陆书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花香使心中的疼痛减小了,意志力又一点一点从空气里回到他的身上。他猛然发觉,自己巳经学会了用自由的眼光看万事万物。天地万物,并不因自己的心境而有所改变,芥子须弥,一花一世界,这种尊重与平等是自由的基点。


陆书放抬头看天,灰蒙蒙的一片,无穷尽往后延伸,这时,横亘无限的暮蔼,响起了安祥的晚钟,这是从火车站那永桓的钟敲击出来的平安乐,陆书放数着钟声,一共六下,夜在等待中降临了,长沙的夜沉积了湘楚文化,从城市空旷处隐隐可见岳鹿山巍峨的轮廓,千年学府凝结的精神疢缠了整个城市的夜,使它不再躁动,从而岑静如湘江水旁长大的女儿,每一个初来长沙的人,都会在夜里感受到一种低沉的安慰,等到华灯初放,夜色便退到半空了,现代人终于有了展示隆重、黏滞、喧哗的可能。不久,天开始下雨,千万根银白色的丝垂挂在天际上,缠在人的心里,于是,心也潮润润的。陆书放脸上冰凉的,以为是雨,其实是心里涌出的泪。天完全黑了,路灯的光主宰了城市,也欺骗着人的眼睛。附近的建筑工地传来零星敲击声,一台建筑专用的大吊车耸起在空中,在昏黄的灯光中看上去显得无比的高大,却又那么孤独无援。衬着淡墨的天空,那栋新建的高楼看上去乌溜溜的显得特别触目。刹时,他生出逃离的决心,仿佛逃离了这城市,逃离了朋友,他便可以忘记伤心往事。他叫了一辆‘的士’,去了乡下外婆家。离外婆家不远处有一座大庙。一天,天气睛朗,陆书放沿着庙的外墙漫步。募地,风中送来一股奇异的清香,陆书放吮吮鼻子,顺着香味走,在墙角另一端开出一朵碗大的白花,那花有星空的灿烂,云彩的婀袅。陆书放一时呆了,莫名其妙生出害怕来,一声古怪的鸟叫声从花后传来,仿佛有人在半空里捂着鼻子冷笑。


白花半露出墙外,花蕊似无数的小眼睛。陆书放被这些小眼睛盯得全身冒冷汗,四月天并不阴冷,陆书放想自己正倒霉,莫不成会碰上什么古怪,忙转身急步走开。第二天,当晨曦照在窗台时,陆书放开始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好笑,他想随着科技的发展,自由存在的力量相应加强,主宰一切的原理应该存在于自由之中。暗笑自己白读了那么多书,竟会去相信鬼神的不经之谈,都是——。陆书放想起女朋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红日,觉得人相对于别人也是一种限制,要不是分手的事情,自己哪会疑神凝鬼,青天白日出古怪呢。


陆书放决定再去看看那白花,弄清它的品种,便可以释去心病。初夏的早晨扬溢着激情,空气里散发着各种各样的花香:淡淡甜味的清香来自那苍润如玉的含笑花,味儿微涩的来自那浓绿光亮的十里香,有一点点草根味的来自玉兰花的香气,其中混杂着树木、水、绿叶的清新味。陆书放感觉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仿佛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然后在郊外的清鲜空气中复活。

附:文本我用了四大名著里的一些矛盾手法与点面结构手法,在这些点与面的描述后,我用一些真实的线条连接,形成文学时间內的结构,也就是这些结构让文学的空间产生延续性,从而肯定文学的空间性。(我们知道,绘画只有空间性,沒有时间性,文本只有时间性,没有空间性。1850年后,一些印象派画家突破绘画的零时间性,但文本的空间性仍然为零。)



                                2

“不要打那铁树开的花,不要打啊!”扬瑛在梦中闻到一股混着龙涎香、麝猫香、肉桂油香的浓洌气味。女佣红儿进来给那四色花浇水,一个坐着的女孩站了起来,这女孩身材高挑,起码有一米七五以上,她脸蛋瘦小,五官精致,正是那种典型的小脸美女。她说道:“红儿姐,这几年来,瑛姐一直这样。”红儿点点头,说道:“有时明白,有时迷糊。冰芽,你才从国外回来,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冰芽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将那罂栗花扔了吧。”

冰芽刚走,皮甜酒与妙善走了进来,红儿泡了两杯茶便出去买菜了,妙善看了看红儿婀娜的身姿,对皮甜酒说道:“又一个好皮禳!”

皮甜酒没理她,走到扬瑛床边,然后理了理被子,回头对妙善说道:“大师,我父亲为什么说王泊龄太过,小孩子的游戏,何必当真呢?”女尼抬起头看着皮甜酒,说:“皮省长真这么说!”皮甜酒说:“我父亲说小孩子做游戏说些幼稚的话做些幼稚的事,当真太过了,失了气度啊!”女尼没有急着回答,怔怔的看了扬瑛一眼,长叹了一声,说道:“和游戏没有关系,这皮禳太好,遭了天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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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瑛下了楼,一股清冷在宽敞的客厅里有了质般。扬瑛一坐下,心里就慌慌的,她抬头瞧着正壁上一块红木的横匾:


观天须坐井


一览世界小


“坐井观天”原是贬意,到了王一民这厅里倒斜生出无数的意来。不过,扬瑛不明白,她也从来不想去弄个清清楚。呆坐了一会儿,便去书房描摹王维的《伏生授经图》。卢同有诗云:“瘦如天台贤圣僧,休粮绝粒孤鹤形。”扬瑛笔下的执卷教书的伏生:四肢枯瘦,脸面和胸部夸张地深刻苦很多老皱,他翻开书卷,嘴角上洋溢慈祥的微笑,正授弟子的形态。


扬瑛放下手中的笔,小红笑着走进来说:“庙里来了一个姑子,说是妙善师父的徒弟,现正在门外等着呢。我看瑛姐作画,不敢进来骚扰,一怕瑛姐恼,二怕那和尚呢!”扬瑛骂了声:“贫嘴!你这妮子越来越刁了,连我也敢取笑,这那里是和尚,是天上的佛祖哩!你再胡乱混讲,小心天打雷劈。”小红做了鬼脸,伸了几下舌头。扬瑛见了便笑,扭身看窗外,问:“雨几时停了?怪不得不见了雨声,你叫那小姑子进来。”小红领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子,扬瑛见她眉清目秀,十足的美人胚子,暗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要那女徒上前,执着手问东问西,那小姑子扭扭怩怩,任她发问,却一句也不回答。末了,从皂白衲衣里掏出一封信给她。扬瑛暗笑妙善有事也不打电话,却巴巴的托人送来一封信。展信一瞧,见是一桩纠纷,沉吟了半响,才对那小姑子说:“你先回去,我瞧事情不大,叫你师傅放心。那些农人无非是要钱,大不了破钱消灾。你师父做事只是太直,既然膳堂里的油水流入了农田,赔了钱完事,派人去和那些村夫争论,反而没了身份,庙里斋菜每天赚了那些钱,分去一些也合佛家心意。佛家不是讲割肉喂鹰,以身饲虎么。”小姑子红着脸细声细气的说:“也不是师父爱钱。师父那样的气性那里会爱钱,只是油水流入了田里不会死了秧苗,师父只是讨个理正。况且那些人骂起来难听,真是罪过,阿弥陀佛!”她唱了一声佛号,扬瑛笑骂道:“说你师父,你倒开了口,我还以为是个天聋地哑呢。你护着妙善贼尼也没有用,我还不知道她心性,对着她面我也这么说呢。”


等小尼姑走后,扬瑛打了几个电话,又对着镜挽了个巴巴髻,换了件月白色水泻白褶长裙,穿了双小牛皮尖头平底鞋,自个去车库开了辆红色跑车出来。在庙前熄了火,妙善的小徒儿早候在那儿,见她下车,便引着她走过一个东西的穿堂,过了三间偏旁杂屋,从一个厢房耳门出来,又过了月洞门,才到妙善的禅房。只见妙善对窗坐着,依着一个红黑色靠背,右边是一架园形淡紫色的小几,几上陈列着烧制而成的一尺半高的土定瓶,瓶里扦着几枝杨柳。左边是一张老式圆足的单人床,床檐雕着梅花的图案,床上石青菊花软枕,白色底面上撤白色兰花的棉布大条被。地下面一淄三张仿红木交椅,都搭着皂白色海绵椅榙,椅的中间是一个高几,几上放着茗碗茶具。扬瑛知妙善正做午课,便拣了位子坐下。那小尼姑摆好了茶蛊,远远的水注茶蛊,已冲卷好了,扬瑛品了一口,清香沁人心脾,不久,心胸一片清凉。


茶凉工夫,妙善歪过头来笑,说:“怠慢贵客了,接了你的电话等了一上午,那知你此时才来,这午课是万万不敢耽搁的,午时阳气旺,正是吐纳养气的最佳时刻。”扬瑛淡淡一笑,说:“俗世人免不了俗世事,描眉化妆用了不少时间。”妙善说:“你就是对这身臭皮囊太过认真,入了魔,多早晚死在这上头也不知晓。”扬瑛说:“女人没有美貌还剩下什么?世上那个女人不爱美,你看《红楼梦》里那个妙玉,真真正正的菩萨,不也以洁静为美么。”妙善说:“她太洁静,不免招了外魔,心境虽净,可外魔一侵,只好身不由己了。你看那谒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慧能的谒语,他凭这首偈语战胜了神秀祖师,得了弘忍衣钵,其实神秀祖师的偈还可细想,你看:


‘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常拂试,勿使怠尘埃。’你只要细想,这偈又深了一层,想那慧能一个懒汉,出家做和尚,只是不耐劳作。入了寺后,又想出一个‘佛性’、‘本性’,来哄世人,本性永远清净,无须拂试,只要你能悟本性,便是在家修佛,亦可以成正果。一种哲学的提倡,必须媚俗才得以发展。从此以后,佛学渐次式微,学佛的人反而多了。西方宗教与哲学倒有南宗的义理,象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法’,萨特、加谬的‘存在主义’,也提倡人原始是恶,须好学勤修的,最简单是《西游记》里的人、猴子、猪、泥瞅儿也要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正果。这样简单的道理,世人不知是糊涂或是明白,偏好逸恶劳,想有朝一日顿悟,立地成佛,却那儿能成,做的好白日梦。”


扬瑛原不知她是南宗子弟,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免笑道;“怪不得你贪钱,原来有东西作怪。”妙善说:“我并不贪钱,只是不愿给那些闲汉懒妇,又不想庙里的人养成好逸恶劳的恶习。我省下来的钱都捐给了‘希望工程’,希望中国的孩子知书明理。”扬瑛说:“明理才是最重要的,中国的孩子很少自由发展的,受父母的骗,受书本的骗,受社会的骗,最后,好好的一个孩子没了自己的思想。”妙善点点头,说:“多希望十三亿中国人都有自己的样子,丑一点恶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扬瑛说:“你叫妙善,果然大慈大悲,不亏住持把观音大士的名给了你。”妙善说:“主持那样的慧目,会分不出好怠。”扬瑛笑着偏头,见妙善的小徒儿站在一边,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儿。”妙善的小徒儿说:“惠止,是师傅取的法名。女施主,你说好不好?”扬瑛连念了“惠止”两遍,观她一双水湾湾的媚眼,一张吹弹就破的白晳脸蛋,知妙善的用意,却故意大声说:“惠止,这法名不好,惠,聪惠,止,停止,连起来就是聪慧停止了。意思是说你不太聪明,是个笨人呢。”惠止听了,满脸不高兴,含着泪看了师付一眼,妙善笑着说:“别信她瞎扯,师付是为了你好,快下去,给她端一碟绿豆糕,塞了那张狗嘴,她才不会乱吠。”扬瑛反骂:“早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了,懒得与你斗口,你把那事儿说一说,我好下午去应酬。”

附:文本我用了四大名著的一些矛盾手法与乖戾手法,看上去不合理或幼稚的描述,但这些点与线的描述后,我用一些真实的线条连接,形成文学时间內的结构,也就是这些结构让文学的空间产生延续性,从而肯定文学的空间性。

                              

                                  3

 妙善听了此话,沉着脸坐下来,好一会才开口说:“此事说来话长。去年年底,我去市里,道途听到一个故事,这故事是关于你小时住的那条小巷。”扬瑛笑着说:“我也听过,不过一个女人的梦罢了,那女人的男人死了,女人在梦中让男人活过来两次,很平常的故事,但涉及的学问很深,有很多学者去过我外婆家,其中有非常著名的哲学家、心理学家、文学家,更奇怪的有一个美国数学家也去找过我外婆,不过有十多年了,早已过去了,难道又起了妖娥子。不过真可怜,她在梦中也救不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如果我男人死了,说不定儿也做同样的梦,不过,我会救活我的男人。”妙善说:“不是梦,是花,都是铁树开花。我寺后院除有一根根盘根错节的古藤,几株直插云天的老树,深及人腰的蒿草外,别无长物,没人注意过后院影壁前那棵四米多高的铁树。”扬瑛听得入神,忙问道:“那铁树生了异事?”妙善点点头,说:“正是此树出古怪。这铁树生长日子不长,我初来时,爱后院静谧,鸟语盘于树上,水声绕于膝前,也不见铁树,可能是鸟噙的籽或风浮的种落于此处,日后生长出来的。常言道,铁树开花须千年———。”扬瑛吃了一惊,说:“真有铁树开花,那吉祥么?”妙善说:“随人的意,《金刚经》云:‘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怖亦无忧。’这是佛家入自在法门第一课,自在便是自由的意思,人生得大自由即佛了,人生万境,唯自由境可证佛身。”


“最初发现铁树开花是一个老师父,此人喜后院空气清洁,每日早课前必在后院的青石凳上练桩功,见了铁树开花,不免大呼小叫,几十年的修为子虚乌有了。我去看了一回,那花大如拳头,花色如冬雪,馥香扑鼻。这花成心招事,仅开一朵,却一大半探出墙外。庙里有位姓余的老师父,自小学做素菜,又得家传手艺,庙里四、五成香火钱是从她所做素菜上赚来的。余婆婆没有法名,也没有落发,呆在山上十四、五年冷眉冷眼的,似八大山人的鸟兽,从来都是白眼向人,无喜无怨的,那一日见了这花,心口堵得发慌,张嘴失声的大哭,后来见人有了笑容,可惜好景不长,花开了半月,一日,余婆婆见那花不在树上,便倒在地上,半夜圆寂了。事情本来了结,也是前世的因,余师父的一个徒儿不知从何处听到谣言,说是墙外农田的主人信耶酥,见三月天开出那妖媚的花,识出是魔化身,用竹杆绑了木十字打落了。这弟子本是个性情中人,记恩也记仇,借外出购菜的便宜,买了几瓶除草剂,全倒在后院的水沟里,那水沟直接农田,将那田里的禾苗坏了。那农人并不知这段掌故,以为是油水流入了田里,将禾苗腻死了。”


扬瑛听了笑,说:“但愿此事就这样了,不要再生派些事儿。你原先不知么,还派人去争辩。”妙善说:“我原不知的,是从小徒处知晓。那生事的人我赶了出寺,佛家说‘爱’,施善于人,那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呢。”扬瑛说:“聊了半天,我倒想去看看那铁树。”妙善说:“我让人砍了,免得无端生事。”扬瑛说:“这太可惜了。你也是个决绝的人,将来我有事托你帮只手,只怕也铁心铁肺的,见祸就躲呢!”妙善笑了笑:“不断俗根,那成正果。”


下午两点钟左右,那农人带了村人来闹,将寺庙前插着的降魔杵、九锡杖、流云柱、云头、方旗扔了满地,又高声叫骂,还有几人赤着胳膊寻人打。吓得寺庙里的尼姑关了虎头铺首铁皮黑漆门,下了三道方木门栓,一直等到警察赶来,那些人才骂骂咧咧的平息下来。这时,庙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部分是附近的农人,也有不少游客与歇脚的路人,都兴高采烈的仰首观望,一些不明事因的纷纷打听,而一些一知半解的家伙口沫横飞,添油加醋,胡乱编排,本来是拳头大小的花,到了这些人口里,无穷尽的长大,直至澡盆大小,居然也有人相信。更有奇的,说那花变成了女人,容若天空里的彩云,声似春天的莺鸟,神比大夜里的淡月,以凉玉为骨,冰雪为肤。


扬瑛从侧门出来,站在一个土丘上往下看,身后是深红和绀碧的栋宇、白石的栏干。土丘上原本站有几个村妇,后自形惭愧,或是生了妒忌,纷纷离了土丘。扬瑛见那警察来了不抓人,反而有人抽递上来的香烟,知他们暗地里有往来。过了十分钟,来了一部警车,从车上跳下一个肤色暗红的警官,那警官走到一个农人前,说:“又闹什么!不是说了弄明白后,给你个答复,在这里瞎搞,看,这些———”他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降魔杵、九锡杖、流云托、云头、方旗:“这些东西,都是文物,这样肆意损坏,不怕国法么,不怕坐牢么!”领头的农人(扬瑛后来才知道他是陆书放的二舅)递上一支精白沙烟,堆着笑说:“刘队长,不是乡下人爱起哄,万事讲个理,那寺里出了妖花,我们冒多大险帮庙里除去妖孽,庙里的姑子不讲感谢,反以怨报德,做出不是佛家行径的事。种田人最看重秧苗,那可是一年的经济,偏偏被她们断送了,半亩秧苗一给油水浸坏,咱们不着急。”刘队长不接他的烟,冷着面孔说:“你着急,就损坏国家文物,要是发脾气,还不杀人放火。妖花,你敢蛊惑人心,太平盛世,那儿来的妖花,这就构成一条罪。快过‘五一’节,游客众多,还有外国人,瞧那些金头碧眼,满脸恐悚,影响了国际形象,这就构成一条罪。毁坏文物,集众闹事,这又是一条罪。随便一算,就是三条罪,够你坐几年了。”那农人狡黠的笑着说:“刘队长,你别吓我,这些是文物,乌鸦也成凤凰,这些东西是我找的木匠,那降魔杵一半是我挥的斧,那金头倒是金头,却不是碧眼,造谣生事,打死我也不全承认的。”说完,点头哈腰的笑,刘队长听了笑骂:“你这泥瞅,今天不怕人捏了。”刘队长听了不再言语,他细看了现场,又往外看了看。他知庙与农民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处理过激,将一件小事闹大,便不是为官之道了,按中国官场规则,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这些农人,胆都是贼大的,不吓唬一下,会做成更大的事儿,他寡着脸对身边一个留短发的女警察说,声音故意抬得很高:“小王,你去察一下,看庙里有什么损失的,损失什么叫这些人赔什么。”又转身对那农人说:“你也别闹,聚众生事,该是什么罪名,你也应知道。早几年,有几桩这样的案例,当事人都判了几年,迂上严打,那可是个无期。今天无人员伤亡,事态不大,但庙里的损失还是要偿赔的。至于你的秧苗坏了,果是庙里的事,自然国家也依法办理,不会叫你吃半点亏去。”此时,庙门已开,一个瘦小尼姑站在门边,衬得那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分外的大。从庙门往里瞧,迎面的便是一道照壁,壁上斗大的四字:“大自在界”。照壁的右边是几茎竹杆,无风自动。左边是一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虬龙般屈结于砖基上,砖基四周装饰着砖雕。照壁后都是百年大树,繁茂的枝干,树叶葳蕤,绿色的光映着清白的麻石条。


小王去细看了一遍,又问了庙门前的一个小尼姑,那小尼姑吓得惊恐,脸色趣青,张着黑白分明的眼死死盯着房背两端高耸的鸱吻。另一个年老的却好奇的打量着女警员,看她的耳孔,看她手指上含心形的铂金戒指,一边懒懒的问:“你们也打这个孔,戴戒指么。”王警察刚从警校出来,倒被她看得泛出朝红,习惯性的拂去垂在额头上的一络流海,用手敲着笔记本,发急的问:“你们庙里有什么东西坏了么?”年老的尼姑并不回答,仍自顾自的说:“我也有这么大的一个戒子,也有雕花,我家传了三代,我爱着呢。一天洗澡我退了下来,被我家那个死鬼赌没了,我一生气,才出家当姑子的。唉,我当了几十年姑子,念了几十年经,也没人敢欺姑子,这些天杀的,也不怕菩萨降罪。”王警察无奈,只好回去说庙里没有损失,那些旗杆也没损坏。刘队长挥挥手叫那农人引着乡邻散去。等庙里巨形铜鼎里酒碗大的香重新点着,又瞧着几缕袅袅青烟散在天际里,才坐车离去。扬瑛知此事要协商处理,进去与妙善商讨了一回。


次日,一阵清光刚透过纱帘,她便醒了,听几声晨鹂鸟的清脆叫声,勾了兴头,拉开窗帘,只见东边的鱼肚白的云透着亮光,像涂了油脂一般。一会儿,天边一片绯红,云后面的光亮越来越耀眼刺目,一个淡红的半圆形葫芦滑了岀来,随后,东边四处晃着白灿灿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她再去瞧时,一轮红日早升在东边,光线也变得柔和一些。那红日却左右摇晃,不十分牢固的样儿,像极了盛在碗里的蛋黄。王一民清晨五点回来,刚躺下不久,见她醒了,一双脸蛋红朴朴的,哪里还忍得住,斜着解了她的乳罩倒扣,双手在她乳上乱抓,抓捏了一会儿,下身那东西硬了,脱了自己的三角裤,也退了扬瑛的内裤,侧着在身后进入了,抽动了几下,下身猛地一震,全身一机灵,脚底一丝热线上升,便泄了。扬瑛等他完事,起身去了澡室。打开龙头,扬瑛一阵乱揉,又不停擦淋浴液,直到气喘吁吁才安静下来。她想起早年读过的一本书,书中提倡性悔悟,可惜没读完,一直不知结尾如何,也曾寻找几回,书店里偏没这本书,她就疑是梦里读过了。

                              4


“错误在身边发生,我们却无能为力。”


梦中扬瑛用手抚平陆书放郁结的眉头,说道:“会改的,会变的。你不要走,不要走。”


“马克斯、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第一卷、第273页说‘一切人的自由发展’是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为条件和前提的”


“会有人明白的,你不要急,慢慢来。”扬瑛梦呓着。

   靖南南与欧茜茜进来的时候,扬瑛正梦呓着,红儿接过她们手中的水果花篮便去厨房烧水泡茶,两人听到“会有人明白的”,相互诡异的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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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抹光从岳麓山顶的树梢藏匿,西边天空那淡淡的绯红消散不见,长沙,这座城市的夜来临了。长沙的夜与别的夜的城市不同,她有一种虚虚浮浮的静,从而有了独特的风格。她带来了自由与偶然,少了秩序与规则。她具有这样的无限性,这样的神秘性,吸引着无数具有精神人格的人去追寻她的自由意志。


陆书放在电脑上整理一些往日写的诗篇,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秋眠

人瘦水浊难成画,风动秋声自成篇。

纵然归期留鸿雁,堪眠已醉芦花边。


 孤村冬夜

晚霞横度寒云黄,

无边山色结愁长。

不恨乡音难归讯,

孤村月白印衷肠。


晓行

晓光催角宿鸟惊,

车鸣人起残月浅。

倦客难禁风尘染,

消瘦三分着风前。


 夜宿

寒林有鸦啼山空,

一路镜霜映月明。

睡中梦半惊神鬼,

一窗勾入树影鸣。

 

冬劲

水亭边桥柳胜铁,

新寒几度人如雪。

莫言诗客爱风狂,

吹透人间冬方歇。


何言

阳明公王守仁临终之言:“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事理难填现实坑,

又见光明绘人生。

真历精神天下白,

不入红尘学问身。


题读书心得

读书久在樊笼里,

自然复得返心耕。

文章挂角自有时,

解脱谬肫得真工。


失言引

       一

天涯两端剪寒梅,

桓得苦酒度职绶。

昏沉一日一日喜,

怕见人间疾苦手。

        二

木落南翔冰北阻,

暮雪寒云零丁久。

暗泣嗟吸箫鼓丑,

心老烟荒依旧柳。

           三

一层寒云一场雪,

一笼山河一洗白。

一水一舟一声鸡,【《鲁山山行》,北宋. 梅尧臣: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

一人湖海一心碑。


二月十四醉书

我是山亭圆头柳,不亏不欠无挂碍。

不撰明经少年情,罨画红楼白首爱。

诗题亭轩东坡老,眼倦青山白石开。

无事醉坐归期数,只盼家安明月还。


 东园丑牛年杂诗

         一

站在坑底望楼高,

檐连云路通灵霄。

许国以身不畏死,

魂薄难把天门敲。

          二

云泊万里思国重,

千里风行卷心裳。

青衫白袖朝天去,

免得今人话短长。

         三

东逝江水接天容,

杜阁风发游子吟。

故园老人问劳歌,(许浑的《谢亭送别》: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又是多歧亡羊音。(大道以多歧亡羊,学者以多方丧生。出自《冲虚经·说符》。)

             四

青山独峙人自悲,后尘珠泪落故园。(唐,崔郊《赠去婢》: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寻求知命天开眼,斟酌诗句地涌源。

同归旧地向所望,巳交朋友更何缘。

不恨沧海水变化,云离巫山是因原。


致酒歌

清酒馔上诗界门,

将成仙曲入玉葫。

弹指梦里忆前事,

巳还心愿斟酒觚。


红楼梦令

           1

春浓不留花艳日,

情深也惧葬花嗔。

不道归来天涯意,

少看人生三分真。

              2

一曲红楼梦痴心,男欢女爱演到今。

情中情情中有恨,恨外恨恨外生情。

心贴心心内含爱,爱裹爱爱外有心。

岁月正好青春在,相思如月好谈琴。


读杨万里诗有感:(杨万里:“ 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唯有孤愤。”)

朝闭柴扉曲卷膝,暮听檐铃声声新。

志失四海无人酬,心隔五湖有谁亲。

报国无门最可恨,怜民万苦更伤心。

若到五十难上达,草座麻衣可容腥。


人生之初

高楼望断烟火色,初见人生惹泪痕。

轻分相思斜阳劝,暗解情怀明月哄。

苦寒逼香梅花韵,磨劯秀出宝剑锋。

弯曲天道蜒龙恶,风发少年意气宏。



借古随笔二:

        一

诗吐心志词言物,

岂能多赋风月事。

戏弄诗词成玩物,

自导宋亡崖山史。

            二

【  明代程元初《初唐风绪笺》评:诗欲气高而不怒,怒则失于风流。】

诗歌自有气节在,

岂可不怒顺风流。

北宋文章少精神,

天降靖康耻未休。

隐寺寻人不见:

禅心寒衣催刀尺,华庭暖宝下三声。

一语临终谈不知,智慧说尽人间身。


读《宋史》有感:

路过历史寻丹书,满腔热血凭谁思?

坏事都从奸臣出,灾难却是百姓食。

人民疾苦无人论,丹青屏障有狗撕。

疏狂图画千秋事,“前事不忘后事师”。


戏中人

回复长夜颠倒人,

永昼怕逢污浊坟。

热闹自古随众出,

看戏都是戏中人。


自我坚持

一旦低头难抬头,(有些事与道理学问一定要坚持)

事事屈从不是忍。

梅花终有盛开日,

寒冬傲立是大人。(晋阮籍:大人先生传。)


         秋未读书

世界大千沉入心,

一滴青墨风月呤。

孤文也解蝉辉意,(五代翁宏:“那堪向愁夕,萧飒暮蝉辉。”)

化作春天隔秋音。


人生之迟

书本难比世事深,

执直契合甄微智。

点额朱红理不授,

时到今生悔已迟。

卅年寒窗名不成,

征行万里心太痴。

只恨人生难拍卖,

终止程序确定迟。


有友从北京而来,书放戏诗,以铭为记:

                  一

            灯下佳人锦绣衣,

             满身璎玉映肤肌,

             唯忧人间功利色,

            颜巳凋零发也晞。

                   二

     清岫含风催薄暮,雪清玉瘦向谁娇。

      小院帘幄影沉沉,寒楼风雨恨萧萧。

      泪透罗衣香腮浅,花落闲池欢情消。

      半生痴人有成言,聒碎心梦故人诮。


               三

        上楼下楼电梯中,

        天地何苦作弄人。

        梅花未尽君子志,

       菊傲寒冬是精神。

          焚书篇

      期颐(百岁之人)不知天命在,

       千年结泪一书前。

       洗脑人间几时尽,

        落尽权贵愚民钱。

陆书放改了几个字,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笑起来,找到邮箱,然后发送过去。

又看了一会儿书,因为辩不清自由与限制的多重关系,陆书放决定出去走走,正是这个城市一定程度的显露〈别的城市不能,北京沉积了太多历史垃圾,上海是个精神被金钱控制的城市,而广州太靠近香港,文明独特的意志性决定了它的地域限制〉激发了陆书放追求自由的最初理想。户外有一些新的花香味,古诗说:“百丈蔷薇枝,缭绕成洞房,密叶翠幄重,秾花锦帐红”的“大姐妹”蔷薇发出的暖哄哄的香味,婀娜多姿,幽稚可爱的丁香花的芬芳含着糖果的清香,百色的火棘花粉从两米高的地方扬下幽幽的香味,象处子的体香。月很淡,浮在东边的天际,一种不依不靠的圣洁依附着梦一般虚幻的光,看着这轮明月,陆书放觉得自己应该话着,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自由,人类的自由。陆书放笑了笑,他看过无数关于共产主义的书籍,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拯救人类是唯一的真理。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主义不一定是人类的最终理想,因为时间限制是永桓的,但共产主义社会所体现的整体生存价值是那样的完美,是人类思维与行为的终端。陆书放知道各个时段的一些哲学家的最终理想社会是相同的,但哲学是哲学,政治是政治。西方的政治学家为政治下过许多定义,例如:①认为政治是国家的活动,是治理国家,是夺取或保存权力的行为。②认为政治是权力斗争,是人际关系中的权力现象。③认为政治是人们在安排公共事务中表达个人意志和利益的一种活动,政治的目标是制定政策,也就是处理公共事务。④认为政治是制定和执行政策的过程。⑤认为政治是一种社会的利益关系,是对社会价值的权威性分配。

20世纪80年代,中国政治学界对“政治”概念的主要看法有:①政治是各阶级为维护和发展本阶级利益而处理本阶级内部以及与其他阶级、民族、国家的关系所采取的直接的策略、手段和组织形式。②政治是一定阶级或集团为实现其经济要求而夺取政权和巩固政权的活动,以及实行的对内对外全部政策和策略。③政治是主要由政府推行的、涉及各个生活领域的、在各种社会活动中占主要地位的活动。④政治是阶级社会的产物,是阶级社会的上层建筑,集中表现为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权力斗争、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分配和使用等。

按照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观点集中概括起来,政治是以经济为基础的上层建筑,是经济的集中表现,以政治权力为核心展开各种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的总和。

而将“政”与“治”两个词结合使用,则始于中国近代,代表人物是孙中山。他说:“政就是众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众人的事便是政治。”

而陆书放认为政治是少数人为了改变或避免人类由于自身的恶根性造成的人为灾难,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从而让人类能够更好的生存与发展。

政治不是少数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制定的一些规章制度,也不是少数人从自身利益出发而进行的一些粗暴的社会活动,更不是这些少数人内部的争斗。

认清这一点,政治人才能更好的为人类服务。

          


陆书放也非常清楚政治与哲学的天壤之别,政治功利与哲学理想的格格不入,生活现实与心灵精神的真实差距。二十一世纪了,除了科学技术带给我们的现代生活,人与动物的差别仅仅是直立行走,并且,动物学人,也能短暂的直立行走,一想到人类社会偏入完全功利性,陆书放有一种哭的冲动,这时他想起梵高的生存多么的艰难,屈原的死又是多么的无奈。一种艺术、一种思维、一种行为不被社会理解与包容时,怀有这种艺术、思维及行为的人本身就是一幕悲剧。陆书放想人类文明的发展须要这些人,自己欢喜着这些人,因而学习这些人。多年来,一种深沉的痛楚使他成长了很多。


陆书放是家中的独生子,有着中国家庭被父母所惯坏的脾气与性格,中国父母溺爱孩子非理性的程度令上帝都要惊讶,他老人家也想不明白,难道父母的奋斗能代替儿女的奋斗吗?并且奋斗人生中所磨炼的意志与锤炼的品质也能传给孩子吗?孩子们的幸福感就是少吃苦、少受罪、多享乐吗?后来,母亲的死改变了陆书放。在他的眼里,母亲是个善良的好人,可善良的好人死了,一些坏人却生活得快乐,可见天是不长眼的。母亲的死,使他怀疑一切,这种怀疑使他非常绝望。幸好大学通知单如期而至,考上重点大学的喜悦冲淡了失去母亲的悲哀。进大学后不久,他与同学去听了一次学生会组织的演讲赛,他本无意于“一些孩子的想法与天真的行为”,可是同学对他说有“自由女神”的演讲。从进这所重点大学起,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偏爱谈论这位称谓为“自由女神”的女孩,陆书放无缘识荆,正好借机会见识这位美貌惊人的女人。陆书放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已经人山人海了。论坛上一个男同学正慷慨激昂、口若悬河讲实用之学,下面众多同学却在论谈那女人的娇靥。陆书放避开人群,走到离讲台桌不远的一个角落。那同学用黄仲则诗:“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开头,引申出去,说那个时代的人读八股文,以致“文不能济世”,因此,作为新的人,应该选择有用之学、实用之体。不久,那同学演讲完毕,走出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同学,她高举着话筒,大声的说:“我们欢迎学姐杨瑛,她将为我们演讲‘浅谈自由’”。刹那,整个大会堂哑雀无声,灯光分外明亮起来,但跟着,灯光似乎整个暗下去,只见从讲台侧走出一个貌若天人的少女来。陆书放所站的角度很好,能清楚的看见那少女的面容,她的眉毛婉若春风中的柳叶,并无纹眉或修饰后没有生命的惨白,从而少了灵动。眼若秋水,却又多了三分热忱,少了两分冷漠。鼻似琼瑶,充满了蛊惑的魅力。嘴是传说中的小朱果,这些精致的器官以一种突破美的极限排列着,却不遵守物极必反的道理,达到美的顶点,这是神仙的美或妖魔的美,她不适宜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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