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夜里（外一首）

1 

浓雾笼罩着城市
我们能看到言语的形状
虽然穿着厚厚冬衣，但相比夏天
这个季节更钟情于彼此的温暖
漫天的白不能成为一种颜色
它只是所有色彩消散后的躯壳
如同血液流干，人类冰冷的尸体上
令人绝望的惨白
冬夜里，我们做两个深藏的白薯吧
在两块明灭的炭火旁，不动声色地爱着
最后的时光，仿佛浓雾静静流淌
2 
我们是岁月的车辙
在白雪覆盖的城市里滑行，舞蹈
穿过高楼，广场，小巷
冬夜，清楚地看到我们留下的印迹 
一路走，一路跟，在每一个街角
如果左转，我就围着一朵静开的花旋转
如果右转，你就绕着一棵沉默的树缠绵
我们不停地划着两条的线乐谱
在最高的音符上燃烧，闪耀
然后沉寂
3 
冬夜不缺少温暖
只是过期的温度不易保存
这个时候最好扎紧风的口袋
做个守财奴，攥紧自己的情币
冬夜是一匹饥饿的狼
孤独是它苦苦寻觅的晚餐
看好自己的影子
将它们拴在一起，才不会被掠去
在冬夜里，你会真切地发现
这个世界，真的所剩无几

夜访一把陈旧的二胡

时光在裸露的墙上，磨旧了这把二胡
取下它，尘埃如天空的碎片簌簌跌落
大地流血的伤口，结下了白色的痂

搂着琴，他用眼神从一盏昏灯开始酝酿良宵

左手被琴弦上的电流击中，上下挣扎

手指窒息般颤抖，右手运弓，弓弦如锯齿
撕裂黑夜。琴声很暗，仿佛冬天
坍塌前的最后枯萎

我看到寒风倒流，吹开对折的乐谱

复活沉睡的音符，父母、爱人……

纷纷回来，向他说着歉意。他们的离去
抽空了他周遭的氧气，只留下
四岁的女儿，温暖他月夜的琴声

我知道每个日子的疼痛有不同味道
曾经将最苦的日记锁起至今不敢打开
我不认为眼前拉二胡的他是贫困户
我透过升腾的雾气看见

他沉醉、坚毅、激昂的手指
从心里揉出金属般闪亮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