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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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生梦灭话《暂坐》
——读贾平凹老师小说《暂坐》有感
文/李培战
贾老师的小说《暂坐》未上市之前，关于小说的《后记》已处处可见。小说二十一万字，贾老师整整写了两年，修改了四遍，其中的艰难可见一斑。仅看《后记》，便被吸引其中，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茶庄？怎样的谜一样的一群女子？贾老师又是如何把她们的故事讲述给读者的……
终于，网上有了《暂坐》的预售信息，我当即拍下，等待了十余日，也就是《暂坐》上市的第二天，我便拿到了贾老师的新作。
《暂坐》写了一场梦，做梦者何人？圣彼得堡女子伊娃。既然是梦，便可任意东西。
宋代繁荣起来的茶楼，如今遍布城市角角落落，屡见不鲜。去喝茶的人形形色色，又各怀心思。有人单纯是为了喝茶议事而去，有人去是为了认识更多的社会名流，有人目的更明确，仅仅是为了和美女茶艺师聊几句宽松的话题，还有人是为了躲避现实。千万别小觑了这“小天地，大作为”的地方！西京城里也有一家茶庄，它不留客饮茶，只卖茶叶，名曰暂坐。暂坐茶庄由一个名唤海若的单身女子经营，她管理有方，深谙人事，心地善良又精于商道，处惊不变又提心吊胆，唯一让她无计可施的是她国外留学的儿子。来往茶庄的人大多是海若的闺蜜，他们情同姐妹，同仇敌忾，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虽然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因素一直单着。社会是一张网，他们分布在不同的点，又相互牵连，这张网，又是他们自己辛辛苦苦结成的。海若给她的闺蜜每人赠了一块玉，因此上，她们被羿光老师称为“西京十块玉”。然而，并不是每块玉都能象征财富与权力、美好与平安。众姐妹中，有被港台老板骗色而最终放弃复仇的辛起；有为了真爱甘愿当小三并生下孩子，后来身患绝症踽踽死去的夏自花；有放款出去朋友担保最后连本都收不回的应丽后；有嫉恶如仇颇具男儿本色的司一楠；有因为看见一个修鞋匠长得像已故父亲而留在城里买下街区房子的陆以可；有甘愿收留夏自花遗孤度过余生的徐栖；有一直被大家提及但从未露面后遭横祸的冯迎；有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希立水；有追求时尚偶尔略带自私的严念初；有被贷款利息压得难以轻松的向其语……小说以生病住院到离世的夏自花为线索，讲述了十多名女性她们各自的关系，和他人的关系以及和社会的勾连。除此之外，贾老师还塑造了一大批与众姐妹命运息息相关的人物形象，如：可以当作一座城市名片的羿光老师；用生命护店的年轻后生高文来；圆滑世故的范伯生；担保贷款又无力偿还的王院长；讨债时使强用狠的章怀等，这些人物亦栩栩如生，久久徘徊人的脑海里不能离去。
小说共三十五节，每节篇幅相当，均采用了“主人公+地点”的标题形式，一目了然。但每节之间并非完全独立，而是相互交叉，故，分节并未影响到情节的连贯性，这种形式阅读起来轻松了许多。内容上也在不断呼应，易于理解。首节与末节分别写了梦生梦灭，首节写俄罗斯女子伊娃梦中为了散心又一次回到她的第二故乡——西京城，以一个“洋妞”的视角审视中国元素；末节写伊娃在梦中带着无限惆怅离开，令人唏嘘！
贾老师在《后记》里说：“写过那么多的小说，总要一部和一部不同。”的确，《暂坐》是贾老师在文学高地上的又一次大胆创进。《暂坐》不同于贾老师以往的任何一部小说，选材也罢，讲述故事的方式也罢，刻画的人群也罢，贯穿宇宙时空也罢，都令人眼前一亮。读罢大作，我有以下几点感悟：
一、 人物对话简洁明了。小说中，人物对话是那样的不掖不藏，那样的明白晓畅。不要铺垫，不做渲染，人物便开口说话了。A说：xxx。B说：xxx。A又说：xxx。B不再说话。读过小说的人，对于上面的对话场景是多么熟悉！完全不讲求技巧，索性直来直去。正如贾老师自己说：“平铺直叙地写下来，确实是有些笨了，没有着那样刻意变异和荒诞，没有着那样华丽的装饰和渲染，可能会有人翻读上几页便背过身去。但我偏要这样叙述的。”是啊，大道至简！事物繁华到一定程度，必然走向拙朴。
二、禅意文化处处显露。众所周知，贾老师是喜欢佛的，他的书房里供奉着佛的各种化身，石的，木的，陶瓷的，年幼的，中年的，觉悟后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事实上，佛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可贾老师常常坦言，是佛启发着他的写作。可见，佛是住进了贾老师的心里，贾老师的心里是有着佛的。贾老师信奉佛，关于佛，他是有较深研究的，这一点《暂坐》里隔三差五地体现着。暂坐茶庄二楼上，靠北一长案上趺坐着一尊汉白玉石佛像，当然，这与海若是居士也有极大关系。应丽后也是遇事跑到茶庄去拜佛；第四节里：“你见到王季，告诉他别生气，谁骂他那是替他消业的。”第六节里，羿光老师说：“咱们汉人习惯称为活佛，其实标准应称之为转世尊者，也就是智者。”第二十五节里写道：“海若告诉陆以可：做完了这一切，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茶庄的楼上楼下诸神充满，都在给她加持，给她能量。”佛菩萨以不可思议之力，保护众生，称为神变加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看小说《暂坐》，亦是一场修行。
三、散文化的语言将诗意与哲理并存。我一边认真阅读，一边用笔勾画出自认为充满诗意与哲理的句子。在此与大家分享几句：（1）任何言语一旦嘈杂了，便失去了节奏，成为一种烦嚣；（2）任何人有了手机，手机就是了上帝，是神，被控制着也甘愿被控制着；（3）爱情确实是一种病，咋的啦？可谁有药呢，找对象就是找有药的人嘛；（4）把实用的变成无用的过程就是艺术；（5）喝一样的茶了，那只是一种人，而我们是每个自己；（6）说了一个谎了，得用几个谎来圆场啊；（7）你看奔驰宝马车，谁在车上再装饰了，只有三四万的车才喷图案呀，写调侃话呀；（8）每个房子都有死角，每个人都有隐秘处；（9）商人说利润好，官员说权利好，狗也说骨头好；（10）世上凡是太好的东西都是不用的；（11）穷困使人贪婪和残忍；（12）现在是天变得雾霾越来越重，人也变坏了……这些幽默而又含蓄的语言，叫人深思。
四、“雾霾”是小说创作的大背景。不知何时起，雾霾与古城西安变得密不可分了。进入秋冬季，再也难以见到几个响晴的天。于是，没日没夜地限行、培养绿植、净化空气，政府一直在努力。有人曾调侃，外地人来西安旅游，临走时别忘了称两斤雾霾装在塑料袋里带回去，那可是西安的原汁原味。如何治理大气污染，甚至是全人类面临和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暂坐》里几乎每一节都谈到了雾霾，不得不引起读者的重视。第一节里，伊娃渐入梦境，梦里的西京城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好像已经初春，雾霾却还是笼罩了整个城市。”最后一节，伊娃梦醒之际：“那个傍晚，空气越发地恶劣，雾霾弥漫在四周。”伊娃在西京城留学五年，也许这五年当中，笼罩在西京城上空的雾霾给她留下了较深刻的印象。当然，小说重在表现每个人精神上的雾霾，人生的雾霾。第三十三节写道：“雾霾这么严重啊，而污染精神的是仇恨、偏执、贪婪、嫉妒，以及对权力、财富、地位、声名的获取与追求。”雾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精神被腐蚀。
五、平淡生活成就文学巨作。《暂坐》里没有大情节，没有轰轰烈烈的事件，没有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围绕暂坐茶庄铺设开来的十几位女子，她们或婚姻不幸，或生意受阻，或迷茫，或堕落。但她们都在极力寻找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她们渴望独立，向往自由，她们一方面受过爱情的伤，一方面又在期待遇到真爱，她们不断希望不断失望，但脚步从未停止过。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是英雄。《暂坐》写生活，撷取琐碎的生活片段来描写，于生活中见真谛。
六、浸透着浓郁的传统文化。小说通过对西京城人物风情的刻画，除了能让读者感受到地方特色以外，更多的是对中华传统文化传承至今的无限感慨。如海若读书摘下来的暂坐茶庄员工守则：1.饮食节制；2.言语审慎；3.行事有章；4.坚毅果敢；5.尚俭助人；6.惜时勤奋；7.真诚可信；8.正直不阿；9.中庸适度；10.居处整洁；11.内心宁静；12.节欲养身；13.谦逊待人。此十三条，可谓“黄金法则”，无不彰显着中华传统文化的大智大慧。若能落实其中一条，人生必将受益。
所有的喜怒哀乐、荣辱起伏皆在伊娃的梦境，梦如人生啊！暂坐茶庄爆炸了，伊娃的梦醒了，一切该结束了。梦生梦灭，一念之间，如伊娃来西京城的一次暂坐。我们来到世上，何尝不是一次暂坐？贾老师在答贾平凹研究专家、著名评论家韩鲁华问时说道：“说到作品的名字，其实是有含义的。人一生其实很短暂，忽一下几十年就过去了，人就是在这世上走一趟。从长远看。其实生命很短暂，人都是到这世上逗留那么一下，就像到茶馆里坐下喝了几杯茶，歇了那么一下，停了那么一会，就过去了。不管你是弄啥的，在这个世界上作用大小，是翻江倒海，叱咤风云，还是忙忙碌碌，平平庸庸，也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停那么一下。当时看着不得了，可过上几百年，几千年，人们再提说起来，也就那么一会功夫，也就那么回事，要和茫茫宇宙比起来，那更是一瞬间的事。”
人生短暂，且来《暂坐》一坐。
贾平凹阅后：小说读得很细，发挥很好，文笔还不错呢！写得好！谢谢培战了！可以拿去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