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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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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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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战散文:囚塔

富平县老城西边,有座耸入云天的唐塔,其坐落于古圣佛寺,当地人唤圣佛寺塔。单听名字,便足以吊人胃口,引人神往,令人遐想。这是一尊人们心目中的圣塔。然而,这座唐塔似乎只可远观,想要临近瞻仰参拜,倒还需要一些“殊缘”。

我便是有“殊缘”之人。

我在塬下一庄户人家门前停好车,恰逢屋主出门,她大概估摸出我等来意,再三劝道,莫要上去,免得白费气力。她接着说,看护唐塔的铁门不会轻易向来客敞开的。

远眺圣佛寺塔,伟岸挺拔、气势恢宏,在蓝天流云映衬下,更显出庄严、神圣。塬上草木葱茏,皆拥塔而生,其旁几间屋舍时隐时现,清净和谐。相传,此地原先是用作学堂的,乃教化之地。驻足良久,我内心不觉多了几分宁静,生出几分禅意来。林木簇拥的唐塔似乎也向我们挥手召唤:你们来嘛!上来嘛!

我一口气冲上斜坡,两扇铁闸门果然大大方方地敞开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子吊挂在铁环上,锁身轻微晃动着,恰似欢迎我们的到来呢!我曾寻访过一些名寺古刹,汉传的,藏传的,南传的,然而完全没有今日这般兴致与欢喜。大概是因为途径此地数次,只老远地观望而未近过塔身吧!抑或此塔在我的家乡,自然爱屋及乌,又添了几分亲切。于是,我如获至宝地向坡下的家人喊:快些上来,门开着呢!

双脚踏进院子,我不禁有些吃惊。偌的场地,竟感受不出些许清净来,取而代之的是清冷。荒草藤蔓没命地缠绕着,目及之处,皆是萧然。偏北处,屹立着一尊孤塔。若不是抬眼望见南向鳞次栉比的高楼,还真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柳宗元探访过的悄怆幽邃之境。登时,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们沿着杂草中新踩出来的一条蜿蜒小道,小心翼翼地向前迈进着。

历经千余载风雨洗礼的唐塔啊,我终于来到了您的脚下!

塔正南方,有一铁制香案,专供善男信女焚纸上香。案前,已有三男一女奉上花烛、果品等,他们虔诚祝祷,口中念念有词。我猜想,他们就是“善男信女”吧,铁闸门也一定是他们叫人打开的,这样看来,我们此番算是沾了光。我迫不及待地来到塔前,同样虔诚地观瞻起来。圣佛寺唐塔,七级八角空心型,青碑筑成,巍峨高大。置身塔前,方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一级塔身正南石额上阴刻有“释迦如来第十六所真身舍利宝塔”字样,第六级同样有石额阴刻文字,由于塔级过高,我又刚好站在塔脚,一时看不大清楚。我刚要伸手抚摸我心中的圣塔时,却被身后传来的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唉,你让一下,你挡住塔了,我是拜你,还是拜塔?”香案前的中年女人扯着嗓子向我斥责道。

我心想,我明明是站在塔侧的。再说,我这小身板又如何遮挡得住雄伟的宝塔。奈何无端地遭到中年女人的嫌弃。清净之地,我自然不会同她高声理论。只是被这猝然一问,竟显得窘迫不安了。

父亲示意我不要靠近宝塔。下来时,我经过中年女人身旁,她依然铁青着脸,彷佛我们的到来,坏了她的美事。如我所料,我的沉默换来的是她的变本加厉。中年女人将脸凑近身旁的一个男子,只见男子不唯唯诺诺。一番耳语后,男子径直向我们走来,他的语气还算客气:

“我送你们出去吧!这里不允许外人随便进的。”

“我们不是外人,就是当地人,拍两张照片,转转就走。”我微笑着用土话说。

“当地人也不行,现在就走吧!你们要来,明天找拿钥匙的人开门,进来便是。”

“谁拿钥匙呢?”我急切地问。

“自己打听去!”他说。

如此他一言我一句地说着,不觉间,男子已将我们送至铁闸门外,这次,他从里面锁了门,态度依旧和蔼,只是不再看我们一眼。

被驱之门外的我们,只好望“锁”兴叹。至少在今天,任何人也别想进去了。

圣佛寺塔,一尊被囚禁的塔。想想,不由得悲从心中来。

不知何时,起了风。隔着铁闸门朝里看,院落里的荒草有气无力地摆动着。我晓得,唐塔在向我们诉说它的孤寂与凄苦。

刚要离开,我猛然发现铁闸门两侧四方砖柱上还贴有对联,上联是:人生哪能多如意;下联是:万事只求半称心。这不是出自杭州灵隐寺的内容吗?我们相视一笑,缓缓下坡了。

塔,被囚住不可怕。若人心被囚住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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