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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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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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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炊烟

少年时,曾经喜欢过王菲的一首歌《又见炊烟》,歌中唱到:“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初次听到这首歌时,一下子就着了迷,旋律、歌词都好的不得了,加之王菲空灵的声线,懒懒散散地唱腔,仿佛能摄人魂魄,一下子将人带到一幅幅山水田园的画卷里,一遍遍的身临其境地聆听,一次次的彻头彻尾地沉迷,耳朵和心灵无一处不熨帖。

我出生的村落很小,层层叠叠的山把村子围的紧紧的,像一只仅有出口的布袋。一条通向村外的泥巴路蜿蜒在两山之间,“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是当时进出村落时逼真的写照。窄窄的小河在路边外艰难地流淌,干旱少雨的季节,小河时常断流。一块块水田错落分布在小河和泥巴路四周。阡陌纵横的尽头散落着零零星星的土屋。以小河为界,按照太阳光照射的方向和日照时长,村子的两边,又分为阳坡和阴坡。小河中间,一座土桥连接着阴坡和阳坡的村民。阴坡的地势比阳坡高一些,站在稻场里大喊一声,阳坡的人就听得见,我喜欢站在外婆他们屋前的山包上看对面的人家和田野,看太阳慢慢从山尖上一寸一寸掉下去,看家家户户做饭时从屋顶上升起的炊烟,又袅袅地向天边飘远,仿佛把人间的艰辛与顽强都留存到天上。

小河边长有一棵古柳树,呈合抱之围,据老辈人讲,有百年历史,树杈长的很低,有一根又粗又长的枝条斜逸着伸向水面,大人孩子都喜欢攀爬上去坐在上面玩耍。这一处地势较为平坦开阔,河面也宽,河水充足,全村人都在这里洗衣淘菜,也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土。村子很小,交通不便,与外界联系也就不多,最难的是上学的事。小学校在两座山之外,山路弯弯绕绕,爬坡上岭,沿着羊肠小道再走上两里路才到。春秋还好,夏天和冬季就很困难。夏季暴雨冲塌了林间小路,泥石流随时都会发生。冬季大雪封山,阻碍了翻山越岭的山路,层层叠叠的群山深处还曾是野猪和黑熊的安乐窝。那些连绵的山脉是我敬仰也是让我害怕的所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山就像一个个张大嘴巴的野兽,时刻准备吞噬冒犯它的人。那时候我曾很是痛恨生于斯、长于斯的村落,恨他的落后和闭塞。可是我对它又如此的依恋和热爱,它的宁静和淡泊,是我心中永远的精神家园。梦萦魂牵在我的中年,乃至老年,都不会走远。

村落里最有诗意的就是:看炊烟在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升起。那些深蓝的,浓黑的,青黑的烟,有的宽且短,有的细而长,无风的时候,它们直直的、虚虚的挂在空中;起风了,它们顺着风的方向吹散在半空里,一会儿的时间就不见了踪影。我曾觉得它们是村落的胡须、长鼻子和高耳朵,是村落伸向天空的树,是村子里的魔法师,是鸡鸣之外,村民的时钟,也是烟囱漫向天空的魂灵。它们从灶堂里一路向上升华,直直的挂在半空,像某种祈祷的仪式。早晨第一缕炊烟升起的那户,一定是早起的人儿、勤劳的人儿,家庭主妇在土灶前忙忙碌碌。柴火扔进灶膛里去了,浓烟升起,在屋顶之上,给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或者未落的月牙伴舞。夏日清晨,有薄薄的水雾,黑瓦上的炊烟便混在薄雾里,像是一根黑色的柱子,竖立在天和地之间。下雪的冬日,炊烟在白房顶上像野马的长尾巴。等到暮色四起,夜婆婆腆着肚子慢慢降临,和着蝉鸣和清风,炊烟在屋顶上方轻歌曼舞。远山、田野、阡陌、小河、屋舍、夕阳和炊烟,怕是要远游的离人也会被这份宁静恬淡久久羁绊吧。

窗的影子在倾斜,时间在流走,新的一天即将来临。鸡上了笼,羊儿进了圈,猪儿发出呼噜呼噜的酣声,林子里有虫鸣和鸟叫,油灯昏黄的光从门窗的缝隙里透出来。星星和月亮相伴的夜晚,天空渺远而又神秘。星星像一颗颗钻石点缀在夜空,璀璨且明亮,而月亮也越发的清冷妩媚,那是村落里独一无二的夜空。村子在黑夜中沉睡下来,偶尔从一户人家传出小孩的哭声和犬吠声,村子便更加宁静了。

群山的某个山沟里,安息着我最亲的亲人,后山茂密的森林里,有让我恐惧和向往的神秘和传说,南坡上的斜地里,躺着一块圆圆的石磨盘。外婆家的那架风车,外公的犁铧,拴牛的缰绳,皂角树,竹林,洗衣的石板,蓑衣,斗笠,煤油灯,凡此种种,就像是一幅烙画,经久长远的,刻在我的骨子里和血脉里。丧歌、锣鼓歌、浑厚苍凉的唢呐,歌者嘹亮、高亢的乐声,是我诗歌和音乐的启蒙。

我的村落曾经人丁兴旺,热闹非凡,村子里的人儿把单调贫穷的日子过得滋润醇厚,活色生香。这样的村庄却在修了大路,通了车,有了电,日益富足之后慢慢消退在时光的隧道里,只定格在我和村民的回忆中去了,我唯一看见与过往还有些关联的,只有炊烟了。

“又见炊烟升起,勾起我回忆,愿你变作彩霞,飞到我梦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每当经过山乡村落,看到炊烟袅袅,就情不自禁又想起这首歌。我又爱又恨的村落,是我离开多年梦中仍走不出的地方,永驻我心,与血脉一起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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