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母亲

二零一六年九月一日清晨，母亲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去，享寿八十七岁。

夜晚，我辗转难眠，母亲的音容笑貌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母亲共养育了五个女儿，四个儿子，见到十五个孙辈，十一个曾孙辈，还有一个本家玄孙。记得母亲讲过，当年有了大姐、二姐、三姐，回娘家遇到一个远房盲人舅舅，舅舅给母亲算了一命说：孩子你命苦啊，这辈子没儿子。后来有了大哥、二哥、三哥，父亲和母亲开玩笑：你那瞎眼舅舅就是瞎眼，再回去时带上孩子让他看看，这是闺女还是小子。

生活的磨炼造就了母亲的心灵手巧，当然也得益于母亲的好身体，母亲直到最后都耳不聋眼不花，小小的绣花针，母亲捻根线一瞄就穿进去了。村里谁家添了小孩，年轻的妈妈们往往不会做婴儿的衣服，找到我家，母亲根本不用尺量，只用手拃在婴儿身上比量几下，做出来的衣服就既贴身又合体。岁数大了，母亲担心自己哪天做不了活，于是就抽空做了不少件幼儿衣服，绣制了很多双虎头鞋，准备留给后辈穿用。

生活条件好了，但母亲还是舍不得花钱，只有我们回去时，家里才奢侈一次。每当听说儿女哪天回来，母亲提前一两天就忙开了，大量的包粽子、炸烧饼、做包子、炸油饼、做糖包，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食都做给儿女吃，我们每次回家都吃撑得直打饱嗝，临走母亲还把富余的美食一样样塞给我们，看着空荡荡的锅筐，母亲却像捡了多大便宜一样高兴。

母亲是个整洁爱美的人，有母亲在，家里总是窗明几净，柜里的衣物永远叠放齐整。母亲做饭都是边做边收拾，等做完饭，厨房干干净净，用过的刀案洗过摆放有序。生活悠闲，母亲种了几盆花，一次我回家见一盆冬青竟然开了红花，仔细一看我不禁乐了，原来母亲扎了几朵布花，点缀到绿叶间，还真能以假乱真呢。前年冬天，三哥给母亲买了个帽子，母亲嫌是深蓝色老气。我知道母亲的偏好，就挑了个枣红色带帽盖的，母亲果然非常喜欢，一冬天总戴着。

母亲是个非常有爱心的人，由于子女多，这个给点儿，那个给点儿，母亲手里经常有不少钱，衣服鞋袜更是把衣柜、包袱撑得满满当当，但母亲还是舍不得，总把好东西留着，把钱省着，找机会就把钱悄悄塞给光景稍差的孩子。偶尔觉得母亲偏心，直到单位老师傅说：“当老人的不是偏心，其实是不愿孩子们有哪个过得不好，想搞个平衡，你想想老人总惦记的孩子，是不是过得不好的那个，老人心里有杆秤。”我才明白母亲的不易。母亲有病住院时，我们带去补品，母亲见邻床看望的人少，就让给本来素不相识的邻床一些。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八十多岁了，在敬老院经常去厨房帮忙择菜、做包子。我接母亲来家住不了一两天，母亲就要走，我让多住几天，母亲说同屋的老太太眼睛不好，母亲还得帮她洗碗、端饭，母亲走了，老太太会很不方便的。在我家时母亲对厨房电器大多不会用，总感叹自己老了没用，妻子就买把韭菜交给母亲说，我们想吃韭菜炒鸡蛋，但韭菜又多又细我们择不好。母亲乐呵呵地说交给我吧，肯定择得又干净又快，不耽误你炒菜。

母亲是个有福气的人，一生健健康康，临去前一天每顿还吃一大碗饭，走时干干净净，就像母亲平时的为人一样，让我们无限哀思的同时，又为母亲感到无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