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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瑞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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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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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盆匠


“锔锅--------锔盆------锔碗-------

伴随着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村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

这种吆喝声是过去农村最常听到的吆喝声。手艺人大多四五十岁,黑红的脸膛,很健壮,头戴一顶帽子,帽子的耳朵耷拉下来,即将盖住耳朵,走起路来,帽子也跟着摇摆。那人挑着一副担子,担子的一头是铺盖卷,一头是干活的行头,里面横七竖八摆放着工具。那人随着担子的颤悠,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村子,脚后一路尘土飞扬,一边走一边吆喝,声音宏亮,响彻整个村子。

这些人,挑着的一副扁担,就是生活的全部,他们零散着走开,走南闯北,四海为家,居无定处,大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锅碗瓢盆是居家过日子的必备器具。这些器具用久了难免会磕磕碰碰,有裂纹、裂璺的时候,渗水漏汤。倘若重新购买,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大多数人家会等到锔盆匠来了一锔,继续使用。所有这些用品中,锅的损坏率最低,大多在空锅干烧时容易裂璺,漏水漏油。乡下人砸锅的很少,除非迫不得已,穷到一定的地步。不是有句老话叫做“砸锅卖铁”吗?偶尔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与妻子吵架了,无奈地举起石头砸向“突突”冒气的锅.......往往在砸锅之后悔恨不已。至于砸的损坏就更少了,历史上只听说过“司马光砸缸”,大概仅此一人而已。盆的损坏率与缸差不多,很少有摔盆的,民间只有对死者出殡时长子摔盆之说。碗的损坏率最高,小到三岁孩童,大到白发苍苍的老者,大概都有过摔碗的经历。盆、缸、碗本质属于泥质的,上层釉子,打孔相对容易,属于好锔的一种;而铁锅就比较硬了,没有较好的工具很难锔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吗,需要的是过硬的钻头和技术。

村里的人听到锔盆匠的吆喝声,纷纷收拾着家里的破东西走向街头。那位锔盆匠展开宽大的围裙向空中抖动一下,套在脖子上,系好腹部两侧的系带。选好有利位置落坐之后,在双膝盖上铺上一层较厚的布,把工具检查一遍。最主要的工具是手钻,有金刚石钻头的,有一般刚制钻头的;还有就是锔钉。锔钉是一种铜铁等制成的扁平带钩的两脚钉。锔盆匠把破损的器具擦净,置于双膝盖上固定好,用合适的钻头打眼,“蹭蹭”钻头声悦耳动听,瞬间把两个小孔打好,锔子的两个脚钉扒过去,在另一面把钉脚砸平,孔的两侧抹上腻子。末了,用小锤子敲打一下器具的侧壁,听到“嘭嘭”地响声,完全没有那种有裂璺的破旧声,放在地上说,用吧,与新的一样结实。

当年锔盆匠还有一个响亮的顺口溜,听起来不雅,但很形象,“锔锅锔盆锔碗锔大缸,锔得屁眼儿不漏汤......”“屁眼儿”一词形象,指的是器具的裂纹。

这种锔盆匠大多以使用锔钉的多少来收费,毛二八分一个锔钉,实在拿不出钱来的,管顿饭顶账。人们尽管穷,但人情味很浓,谁也不乐意去跟外乡人讨价还价。偶有拿不出钱来的,也不愿意管饭的,锔盆匠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下次结账也是可以的,避免了许多的口舌之争,因为他们知道“和气生财”。

这些锔盆匠大多是头脑灵活,机灵的人。倘若你的碗有多处到裂纹,锔起来费时费力。锔盆匠就劝主家不要锔了,一句“鼻子大住脸了”,主人家也只好不了了之。

锔盆匠大多是南方人,他们来去自由,无牵无挂。一副扁担就是生活的家当。他们来一个村也没有固定的时间,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个月。有时前一个刚走,后一个来村的就没有活了,只好另寻它村,混口饭吃。

锔盆匠吃喝不愁,挣个小钱,倒也其乐融融。我记得有一位河南来的锔盆匠,出来做生意时带着媳妇。他的媳妇是个盲人,会说评书。两口子,一个干活挣钱,一个说评书挣饭,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他们一来,就成了村子里解忧取乐的一处风景。有时一入村就有人抢着管饭,好在日后听评书可以早些知道故事的结局(说书人往往说到精彩之处,惊堂木一拍,大呼一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当年的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设备,电视、电影少之又少,拥有一位说评书人的简直就是如获至宝。

常言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锔盆匠有时也会遇到一些尴尬。锔碗时稍有不慎,钻头钻出新的裂纹。常说“破镜难圆”,破碗也很难圆。破碗裂璺多了,锔的锔钉就多,刷碗时疙疙瘩瘩的,极不方便。锔盆匠不得已赔下买新碗的银子,真有点像孙权“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败像,狼狈至极。

后来,物质生活丰富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提高,陈旧的破物随手遗弃。锔盆匠也就失去了挣钱的饭碗,只好另谋生路。

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人们生活在谨小慎微之中。而今,锔盆匠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和人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物美价廉的东西。

锔盆匠的吆喝声偶尔在影视剧中再现,他们的身影也只能留在从那个艰苦年代走过来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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