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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瑞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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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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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窗户

过去老家许多人家的窗户是那种木棱的,固定在窗户框上,每年入冬以前,家家户户都要糊一层窗户纸防寒御冻,隔音隔风。

母亲在世时,常说“豆大的缝,斗大的风。”她的话是说,冬天里,窗户上很小的缝隙会刮进去很大的风。冬天,那柔和的秋风,一改往日的温柔,变得异常凶猛,像一头怒吼的野兽,威力无比,甚是吓人。它可以把门帘掀开,把树枝折断,把柴草掀翻,却不能把糊得好好的窗户纸怎么样。

在北方,每年立冬之后,气温开始骤降,人们有了一有空闲便会着手糊窗户。村子里的小卖部会早早地购进一令一令的窗户纸。这种窗户纸薄厚类似于宣纸,但比宣纸粗糙,其特点是有韧性,偶尔打湿了,不会立马破损;而孩子们写作业的大白纸比较精致,但脆,无韧性,一碰就破。

老家的房子大多坐北朝南的,透光性较好。除了留有窗户外,门子上方有门顶窗也可以透光,房屋结构内坯外砖有空层,居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冬暖夏凉。

糊窗户纸时需要踩上凳子或者小梯子,上上下下的,一般由家中的大一点的孩子们来完成,老人和孩子偶尔搭把手,递个东西。

风和日丽的周末,刚吃过早饭,母亲就催促我准备糊窗户。此时,母亲早已在炉火上将浆糊插好。踩上凳子把用了近一年的旧窗户纸撕下,时常会尘土飞扬。那旧的窗户纸历经风雨,再加上鸟碰、炮惊、孩子捅,破烂不堪,早已“漏洞百出”。

那些旧窗户纸撕裂着、吼叫着。有开口的,有半开口的,风一吹发出“呜、呜”的响声,像一种悦耳的音乐。口子开得大小、方位不尽相同,发出的音律也会有所不同,也就产生了高音、中音、低音等柔和的韵律。儿时的夏季,夜里听着风吹窗户纸发出“嘤嘤、嗡嗡”的乐声,呼呼啪啪,呼呼啦啦,忽高忽低,一种天籁之声,美美地享受。

旧有的窗户纸开口了,但紧挨着窗户棱的部分粘得很牢固,需要一点一点往下撕裂。若是撕得不彻底、不认真,新糊上去的窗户纸上会出现重叠的影子,不仅透光性不好,还不美观,人们看到后会笑话糊窗户的人懒散,干活不细致。

在母亲的指导下,我一会儿踩凳子,一会儿踩小梯子,一会儿用小刀刮,一会儿用笤帚打扫尘土。总之,你得想方设法把旧窗户纸撕得越彻底,尘土扫得越干净,新窗户纸就贴得越结实。这上上下下的工作,一会就会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旧窗户纸撕完了,还要根据窗户的大小把新买的窗户纸裁剪好,横着比一比,竖着比一比,尽量做到物尽其用,免得浪费。我记得这种粗糙的窗户纸比写字的大白纸也不便宜。

在那种木制的窗户框与墙体之间,难免会有一些缝隙,被裁剪下的边边角角要揉成一团,塞进缝隙,减少透风的机会。此外,刷浆糊时也要尽量刷得到位,每一个窗棂上也要刷得实实在在。那种窗棂的上上下下、横横竖竖的木棱很多,倘若有一节棱没有刷上浆糊,贴上的窗户纸就会随着开门关门而“呼哒呼哒”响动,时间不长,这块窗户纸会早早地出现纸张破裂,呼呼漏风。

站在小梯子的半腰,一手端着浆糊,一手持刷子刷浆糊,还真像一位画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刷得实实在在,下梯子放浆糊,再上小梯子贴窗户纸,且每一次都要贴得“周周正正,服服贴贴”,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常有百密一疏,贴好后发现漏刷一窗棱,趁着浆糊未干,尽快揭下窗户纸,重新刷上浆糊,原封原样贴好。倘若马虎了,贴的位置发生变化了,原来湿透的窗户纸贴在空棱处,手指捻过或风吹过,湿透的窗户纸先被弄破,不得再补上一块窗户纸,类似衣服破洞上打的补丁,不仅显眼,还不雅观。

打湿的窗户纸容易破损。难怪人们常说,那种事情的真相简单明了,一语道破,跟窗户纸似的,一捅就破,就是这个道理。

老家盖的房子,大多还在房子的东西两头留有一个小窗户,唤作“梁窗”。一般在炕头的上方,也要糊上窗户纸。那时,偶尔有个睡懒觉的,对窗外人的说话声、谈笑声、叫卖声听得一清二楚。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窗户就成了“透风的窗”,或叫窗外说话窗内有耳,需要引起人们的警惕。一张窗户纸只能挡住人们的视线,却挡不住人们的听力。

过去老家还有一种风俗,娶媳妇前要重新糊一遍窗户纸。娶媳妇当天,要把所有的窗户纸捅破,不论春夏秋冬。这种风俗寓意透明,亮亮堂堂。若是在冬天里,屋子里就更冷了,外面寒风刺骨,屋里则是滴水成冰。现在的门窗大多换成玻璃或者铝合金的,不再有人破坏,避免了一些尴尬。玻璃和铝合金的出现,窗户纸宣告下岗。

一扇扇窗户隔成了两个世界,屋里虽然黑了一些,却幸福和温馨。从糊窗户中懂得了一些故事和生活细节,也算是一种意外的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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