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渐渐有了年味。集市上多了年的气息。春联、年画、鞭炮、大红灯笼等把年终的节日打扮得红红火火。各大超市、商场使出了杀手锏,把打折促销活动搞得风生水起。看到了如今丰富的物质,就想起了过去的年关,也仿佛嗅到了儿时的年味。
腊月里最早有年味的是腊八粥。家家户户熬制的腊八粥味道不同,可人们盼望年的希冀是相同的。五颜六色的豆子、雪白的大米、金黄的小米在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把出门在外的人牵到家里。吃一口粘稠的腊八粥,香在嘴里,甜在心里。
腊八之后就是一年一度的蒸年糕。年终岁尾,蒸年糕排着长长的队伍,生产队的碾盘、牲口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一天空闲。母亲在碾道里赶着牲口,围着碾盘,转上无数的圈,把碾碎的玉米、小米,筛了又筛,浓浓的米粉味沁人心脾。回家后,母亲把米粉中掺上大红枣,一层层撒入锅里篦子上,急火烧开,再慢慢地蒸。小半天时间过去了,香喷喷的年糕味从锅盖的缝隙中溢出,满院子飘香。吃一口年糕,又香、又甜、又粘,口中呼出的热气带着浓浓的年糕味。家家户户的年糕味能把整个乡村淹没。
腊月廿十前后,生产队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铁锅,烧开一锅开水,把农户家里喂养的十几头年猪杀掉。一头头并不肥胖的猪在痛苦地嘶叫后,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脖子上冒着串串血泡。几个身穿带血的雨披人,嘴里噙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在猪身上操持着。他们能把瘦猪吹得胖胖的,能把猪毛腿毛得干干净净。他们能把雪白的猪肉挂在树杈上,也能把猪肠子清洗得透明无味。胆大的男生期盼着屠夫给自己一个吹起来的猪尿泡,折一根树枝拴着,在寒风刺骨的街中疯跑,跑得满头大汗,欢欢喜喜。
腊月廿三是祭灶神的日子。母亲会提前从小卖部买回几个圆形的糖瓜(一种类似于糖块的食品,粘性大),供奉在灶王爷神像前,上香燃烛,磕头默拜,口中念念有词,心里希望灶王爷图影上的老者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吃一口糖瓜,能把牙粘掉,在口中搅来搅去,慢慢地品尝着幸福的年味。
腊月廿四扫房子。住了一年的屋子,经过烟熏火燎,走来走去,落满了岁月的尘土。屋子里除了大瓮、立柜外,能搬出去的东西都搬出去,彻底擦拭一遍。父亲找来一个围裙,蒙住头面部,只露出两只有神的眼睛,把笤帚绑在一根长长的木棍上,屋子的犄角旮旯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父亲扫完屋子,我们也把院子里的东西擦拭干净了,一件件重新搬回屋里。从早饭后一直忙到半下午,没有一人喊累。偶尔,还会发现平时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的东西,惊喜万分。
腊月廿五做豆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家家户户买上三五斤猪肉就不错了,清汤寡水的岁月里,豆腐成了人们的改善食品。母亲从泡豆、磨豆、熬煮做得认认真真。一碗热乎乎豆腐脑、一块块鲜香的豆腐,都镌刻在儿时的记忆深处。
腊月廿六买鞭炮。腊月廿六是县城传统的最后一个集日。鞭炮市场人山人海,那些卖鞭炮的甩掉上衣,赤膊上阵,嗓子喊哑了。“南京到北京,放炮听响声”、“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穿好穿旧,过年放炮”.......把鞭炮市场的热闹劲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腊月廿七熬肉菜。有了猪肉和豆腐,熬制一锅香香的肉菜,便有了过年的主心骨。大锅菜里零星的猪肉伴着海带、粉条、豆腐,美味无比。色、香、味俱全的大锅菜,吃起来满嘴流油,成了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腊月廿八蒸馍馍。心灵手巧的母亲蒸的馍馍香甜可口。母亲蒸的馍馍多种多样,圆形的、方形的、还有一种叫做佛手的,总能飘出一种浓浓的麦香味,让我们眼馋、嘴馋。馍馍就着香喷喷的大锅菜是平时难得的美味佳肴,美美地吃上一顿,简直是神仙的享受。
腊月廿九写春联。我把门市上买回来的大红纸送到老师家,帮助拉一下红纸,一股浓浓的墨香沁人心脾。春联的内容讴歌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那些巧手的妇女剪了一串串倒叉,挂在庭院的绳子上,能把农家小院打扮得多姿多彩,红红火火。
腊月三十团圆饭。有句老话叫做“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那些年,外出工作的、搞运输的,都要赶在大年三十回家吃上团圆饭。一盘盘象征团圆的饺子,一杯杯祝福的小酒,一曲曲动听的歌曲,把乡村的除夕装点得异彩纷呈。
正月初一大拜年。我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被鞭炮惊醒,一咕噜起床,趁着初一的饺子还没有煮熟,点上香,提上炮,戴上帽,在狭窄的街道里“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那声音瓮声瓮气,震耳欲聋。“窜天猴”擦亮了黎明前的黑暗,“二踢脚”惊醒了年的美梦,“草节鞭”迎来了新春的祝福。清晨的曙光还没有到来,拜年的队伍就浩浩荡荡走在故乡的街道上。人们互相祝福着,许愿着,问候着。
年幼的我包围在浓浓的年味中,跟着年的脚步走街串巷,跟着年的气味嗅出芬芳,跟着年的气息昂首挺胸。
一年又一年,人们在年味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挡不住的春秋。
而今,有关年的片段只能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