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镰刀挂在柴房的墙上已经好多年了,没有人用过,落满了岁月的尘埃。细看镰刀只有刀刃处有少量锈迹,其它地方依然完好如初。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的镰刀一直挂在那里,村里有了收割机后更无人问津。
在以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经常闲置着,对于一个农人来说,尤其在麦熟时节,是不可思议的。
镰刀,顾名思义是用来割东西的。它可以割小麦、割草、还可以割坡上的荆棘。镰刀和锄头一样是村里的铁匠打制的,需经过淬火的煅烧才能打成。村里的铁匠打制的镰刀比较厚实,一如实在的庄稼人。父亲每次用完镰刀都会找块旧布头把镰刀擦拭干净,高高地挂在柴房里,而且挂得很牢靠。爱惜农具,父亲那辈人会当做宝贝一样。最顺手的农具,往往会视为掌上明珠,绝对不允许调皮的孩子胡乱使用。
每年布谷鸟叫的时候,父亲就把家里各个角落里的镰刀找出来,最后取下他那把略显笨重的镰刀,一并在磨刀石上磨了又磨,蹭了又蹭,直到锋利无比。一把把明晃晃的镰刀躺在院子里,就像一个个即将出征的勇士。每年的这个时节,也是镰刀聚会的时候,家里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把镰刀。
早晨四点,天刚蒙蒙亮,麦田中“嚯嚯、嚯嚯”的割麦声早已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重重叠叠。远远近近的割麦声汇成了乡村麦熟的大合唱。
父亲是干活的行家,猫着腰,挥舞着镰刀总是在队伍的最前面。他非常熟练地开着“头把镰”。他手上的镰刀似乎不知道疲倦和劳累;他脸上的肤色每年麦熟时节变得黑里透红;他手掌的老茧厚厚的,那是岁月留给他的奖章。
麦熟过后,父亲还会在麦田的边角仔细搜寻,看到遗漏的麦穗,用镰刀勾起收入篮中。颗粒归仓、精打细算,是农人们的传统理念。
伏天里,天气闷得很,透不过风来。父亲手持镰刀,腰间别上一根绳子给田间地头的青草剃了一次头。镰刀把挑着父亲捆回的青草,让家里的老黄牛吃得肚大腰圆,毛色红润,精神十足。父亲常说:“镰刀和人多出力没事,别亏了养家的牲口。”
秋天里,父亲又一次挥舞着镰刀把山坡上的荆棘割倒,给玉米、花生等农作物留下良好的生长环境。在镰刀和荆棘的“战斗”中,父亲手背上流下殷红的血迹,染红了镰刀把,父亲头也不回一次。
现在生活好了,下地劳动几乎无人再用镰刀,村里的打铁匠早已另谋生路。有时候,我在想,人真的很奇怪,小时候总想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诱人,总想到外面去打拼;等上了一定的年纪之后,总想回故乡去看看,或许是“根”的使然。
我更多的时候这样想,农村现在富裕了,房子新了,路宽了,网通了,几乎和县城没有什么区别。回故乡,主要是故乡有儿时的记忆,有儿时的气息,有儿时的情思,比如看到柴房里挂着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