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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瑞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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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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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蒲墩

傍晚,在街边散步,不经意间在一个老式胡同口发现了一个蒲墩。许久未见,立刻勾起了我对蒲墩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想起奶奶在世时手中经常提着的蒲墩。

要说蒲墩,现在的年轻人知道的很少,甚至不知道它为何物?在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农村里的多数人家都有这样坐着的器物,扁扁的,直径大约四五十公分。据说蒲墩起初是用蒲草编制而成的,供人们参拜神灵专用的。后来,各地的人们纷纷效仿,就地取材,编织出各种各样的蒲墩来。有用玉米皮的,有用麦秸的,也有用碎布头的,但统统称为蒲墩。

我清楚地记得奶奶的蒲墩是玉米皮做的。因为河北中南部一带盛产玉米,每当收获玉米的季节,勤快的人们会选择一些细长的干净的玉米皮掐下来备用。在那个大集体时代,人们的工作即繁重又紧张,为了不影响日常下地劳动,大多选择在阴雨天,将积攒下来的玉米皮浸湿,使其有韧性,才能慢慢地编制蒲墩。

我印象里,奶奶经常提着一个蒲墩走来走去,走到哪里就把蒲墩往哪里一放,坐下来休息,或是忙手中的针线活,农闲时,便提着蒲墩在人群密集处坐下与人拉家常。每当烈日炎炎的树荫下,清一色的小脚老人都会提着蒲墩坐下来聊天,有的还会抽起呛人的大烟袋。她们毕竟都是饱经风霜的“功臣”,无人限制她们的自由。她们一边纳凉,一边做着针线活,显得和和气气,因为她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共同的话题。她们提着蒲墩夏秋季节找树荫,冬春季节找太阳,似乎很有规律,俨然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说起那蒲墩的制作,也不复杂。人们将湿润的玉米皮拧成麻花一样,再辫成绳子。为了顺溜,将三条小辫的玉米皮选择的粗细一致,相互交叉着辫来辫去的,像一只蝴蝶在胸前翻来翻去的,散发着庄稼的气息。交叉的玉米皮茬的长度决定着蒲墩的高度,辫子的长短决定着蒲墩的大小,辫出来绳子基本一样粗细。人们有说有笑,编制过程中充满了劳动的快乐。最后把绳子一圈又一圈盘起来,压平,就成了蒲墩的雏形。放在太阳下晒干,订上绳扣,便于悬挂和提携,就做成了蒲墩。人们还根据辫子的精细程度来决定蒲墩的精致程度。于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蒲墩,薄的,厚的,大的,小的,粗糙的,精细的,适合各类人群选择使用。后来人们把这种单片的蒲墩在制作时加入玉米皮做支架增加了高度,类似于小凳子,圆圆的,专为老年人和身体肥胖的人使用。

小时候,经常看见奶奶和家乡的人手提蒲墩随地而坐,十分方便,她们坐在蒲墩上烧火做饭,剥玉米,摘花生,做针线活,拉家常等其乐融融,蒲墩上也留下了她们一个个身影。

奶奶去世快四十年了,我记事起奶奶就患有气喘病,重活几乎做不了,但奶奶可以编制蒲墩。每当玉米收回家,奶奶就躲着小脚,一屁股坐在带皮的玉米上,专挑那些还没有干透的玉米皮,掐下来堆成一堆一堆的,再顺着纤维的方向把玉米皮撕成均匀的小条,用力把玉米皮像拧麻花一样辫成小辫子,再把小辫子从小圈盘成大圈。细心的奶奶还用大针线把一圈一圈的绳子密密麻麻地缝在一起,蒲墩的花纹辫得很均匀,跟女孩子的辫子一样,圆圆的,滑滑的,非常漂亮。有时奶奶一边缝制,一边给我讲故事,她讲的故事很动听,讲的那些古代的人物活灵活现。奶奶把自己的辛酸和美好都编制到蒲墩里,一圈又一圈,奶奶的故事也是一串又一串,蒲墩的一圈又一圈凝聚着奶奶对新生活的向往。现在看来,奶奶编制的蒲墩就是编制着一个圆圆的梦。

我一年又一年长大,奶奶却一年比一年老,后来我上小学了,放学后也不经常看到奶奶提着蒲墩走来走去了,再后来,奶奶去世了,她的几个蒲墩成了守灵人的跪垫,埋了奶奶以后,几个蒲墩孤零零的站在墙角,无人问津。

而今,蒲墩已经渐行渐远,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几乎消失。街边的蒲墩,细细密密,很精致,很诱人。看到蒲墩,仿佛是奶奶当年编制的蒲墩,她一定把乡愁和思念也编制到了蒲墩里了,我仿佛又看到了跺着小脚的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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