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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瑞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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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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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水的日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故乡赞皇到处是一片片的青山绿水。空气好,水质好,人们安居乐业。虽然没有纯净水,井水照样清冽甘甜,养育了故乡一辈又一辈人,可让我难以忘记的是那挑水的悠悠岁月。

一条担仗两个钩,两只水桶双胞胎,是农户挑水的家当。每家每户都有水桶和担仗,就跟每家每户都有碗和筷一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过上幸福无忧的日子。

那个年代,村里的水井多,水质甜,水位靠近地表。去水井打水直接用担仗就可以,方便、经济,就连河道里的水也常年不干,夏秋季节人们可以将河水引入沟渠,直接灌溉,俗称“平流水”,省时、省力、省资源,在麦田里看到鱼虾时有发生。

“穷家的孩子早当家”,在故乡,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就开始学习挑水了,替大人们分忧。刚开始练习挑水,我习惯用一根井绳从井里打水,把井绳绑在桶系上,伸入井中,下到水面,左摇右晃就是摆不倒水桶,用力大了,水桶碰到井壁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用力小了,水桶只是旋转一下,吊儿郎当,半躺在水面上,优哉游哉。急的我无可奈何,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幸好有大人们前来打水,只见他们提住井绳,在水面上左右摇晃开了,水桶摆动自如,幅度最大时,稍微松开井绳,水桶口朝下“扑通”一声喝了个饱,拉开臂膀,将水桶三下五去二,不费吹灰之力提至地面。望着大人的动作,简单又潇洒,佩服的我五体投地。大人的“解围”,令我开了眼界,心想,我一定要学会自己打水。

“事非经过不知难”,在大人的演示后,我尝试着左摆右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水桶摆倒,灌满了水,缓缓提绳。水桶未出水面,觉得并不重,当水桶离开水面之后,才感到水桶之重,重如千斤,自己在井边吃力的样子映在水面上,一清二楚。把一桶水提到地面累得我气喘吁吁,心跳加速,但不管怎样,自己还是打来了我人生的第一桶水,心里无比激动和自豪。

农户过日子,一日三餐最简单不过了,可挑水是过日子最基本的流程,只有挑回家水,日子才有了生机,日子才能温饱。家里的人要吃水,家里的鸡鸭要喝水,家里的猪羊也要吃水,家里的牲口更是喝水大王。一家人可以没有山珍海味,可以没有鸡鸭鱼肉,但不能没有水。水滋养着家里的一切生灵,也喂养着世间万物。

平日里父亲和哥哥挑水的重担,突然一下子落在了我的肩上,一开始真有些不适应。先说那挑水的担仗就不适应,我个子不高,担仗的挂钩显得有些长,挑起水桶刚刚离开地面,遇到石头啥的,会将水桶碰着,水洒一地不说,还会弄湿鞋袜和衣裤。我索性将挂钩向担仗上缠绕一圈,前端的挂钩顺时针绕,后面的挂钩逆时针绕,挑水尽管有些摇晃,但不至于碰到地面,我的心里略微安稳一些。看过电影《朝阳沟》的人都知道,银环初次挑水就一如我当年挑水一样,极不协调。那根担仗在肩上跟重担一样,丝毫不动,前面重了,我会用手在胸前托着;后面重了,我用手在前面压着担仗,以保持平衡,仿佛自己的肩膀很难处于担仗的中点。看到大人们那种悠闲的挑水,简单又轻松。我心里暗暗叫苦,但我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劲头,反复练习,最终挑水不那么费事了。

我家的人口多,用水量就大,院子里的水缸也高,挑水倒入水缸时特别费力。我每次用上浑身的力气,一手提着桶系,一手握住桶底,运足臂力,一鼓作气,将满满的一桶水“呼啦”倒入水缸,那清澈的井水在缸里打着旋,由快到慢,由高到低,直至慢慢静止。我深出一口气,胜利了。满满的一缸水,充满了满满的成就感。

当年的水缸可以盛得下七担水,每次挑满后,我的肩头红肿着,一触就疼。当我看到劳累的母亲从水缸里舀水做饭时,父亲回家舀水洗手时,哥哥们下地舀起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时,满身的疲惫和酸痛会忘到九霄云外。

寒冷的冬天,滴水成冰,水井旁成了天然的溜冰场,挑水的艰难可想而知。走在冰上都得小心翼翼,在上面打水更需慎之又慎,稍有不慎可能摔个跟头,人仰马翻,后果不堪设想。每每此时,我会想起父亲的建议,抓稳站稳,不慌不忙,心里会燃起战胜困难的信心。

村里的同龄人看到我学会了挑水,总想跃跃欲试,我成了他们的“老师”。不久,我就学会了用担仗打水,挂住水桶下去井“咕咚”一声,用担仗将水桶上提,轻而易举。省掉了每次挑水时带绳索的繁杂。

挑水路上,去时,空桶伴着挂钩发出“吱咛、吱咛”的响声,心里仿佛是听着优美的乐曲;重担时,伴随着担仗“吱呀、吱呀”的颤动声,仿佛是听一场交响乐。

挑水路上我也学会了自动给肩膀找中点,甚至可以在凛冽的冬天,双手插进口袋,依然走的很安稳,还可以打出响亮的口哨,把雪中啄食的鸡吓一大跳,伸长着脖子四处张望。

挑水挑出了门路,挑走了重负,挑来了乐趣,我内心享受着这份快乐。

九十年代后期,家乡人用上了自来水,干净卫生,结束了挑水的历史。下地回家的人们拧开水龙头就能品尝到甘甜的自来水。久违的井绳、水桶、担仗,被闲置在柴房的一角。一年后,担仗上的挂钩和水桶锈迹斑斑,失去了往日的容颜,井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是改做它用了,而那些供人们饮水用的水井,也失去了昔日车水马龙的景象,变得萧条冷落,有的被覆盖,有的被填埋,有的已经坍塌,有的已经荒芜,无人问津。

挑水的生活已经结束,但挑水的记忆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了我思乡的一种符号、一种留恋、一种乡愁,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忘之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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