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单元楼房大多是入门是卧室或客厅,根本没有过道。而乡下的房子从门外进到院子里必须经过过道。
过道,顾名思义,是个通道,连着门外和庭院,一般有个弯曲,而那些没有弯曲的人家往往要垒个影背墙,以阻止门外人的视线直接看到屋子里,老人们对此是有讲究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藏住家里的财,都相信“财不外露”。
我老家的过道有个弯曲的那种。我家的庭院不大,过道短而弯。从门外进入过道,左侧便是我们家的鸡舍。这个鸡舍可是家里的重要组成部分,晚上里面住着七八只母鸡和一只公鸡。鸡们每天“喔喔、喔喔”地在一起跑来跑去的,为我家添了一枚又一枚的鸡蛋。有病的父亲吃过蒸鸡蛋,过生日的孩子们吃过煮鸡蛋,受了委屈的孩子可以吃到鸡蛋盒子。鸡蛋也曾经为我们换过作业本,换过食盐,换过煤油,帮我们度过了许多艰难的岁月。
过道还有一截矮矮的土坯垛。土坯上和鸡窝上垒着几个母鸡下蛋的窝,俗称“下蛋窝”。里面铺着一些柴草,放着一枚鸡蛋壳,这叫“站窝蛋”。下蛋窝的窝口常常要开向隐蔽的一侧,不正对着人。母鸡下蛋后,常常在过道或院子里“个大、个大”地炫耀一阵自己的“成绩”。刚上小学的我伸手揭开瓦罐抓出一把秕谷或者玉米粒犒劳一下刚刚下蛋的母鸡。母鸡见到“封赏”就会停止叫声,低头吃起“封赏”来。而我家的那只芦花鸡则与众不同,它下的蛋个头大,接受“封赏”时,啄几下还要继续叫上几声,张扬着仰着脖子走来走去,急于表功的样子。倘若遇上偷嘴吃的公鸡来偷吃“封赏”。芦花鸡会停止叫声,尽快啄食,时而还要驱赶偷嘴吃的公鸡,公鸡自知理亏会“喔喔”叫着,知趣地离开。一向腼腆的芦花鸡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底气才显得十足,迈着稳健的步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接受“赏赐”。这样的“封赏”在过道里经常出现,有时一天几次。
过道面积五六平米,也是农具下地回来休息的场所。休息好了,第二天才能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战场”。过道也是水桶打水回家后的栖身之地。水桶倒扣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一只桶扣在另一只水桶的上面,像一对孪生姐妹,形影不离。担仗挂在过道的木楔上,下面的钩子刚离开地面。它们为一家人的吃饭立下了汗马功劳。早晨或傍晚,它们跟随者主人“叮叮当当”地出征,“吱扭吱扭”的回家,挑回来一家人的吃喝。过道里的土坯是盖房子时剩下的,整齐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日后重整河山。当年修盖房子、鸡窝离不开的土坯,在过道里充当着预备军,后备军,如有需要定会一马当先,在所不惜。
过道靠近院子的一头还是我家山羊夜间的睡眠场所。每当夜深时,父亲总是最后一个将山羊拴在过道的铁钉上。过道还是下雨时山羊的避难场所,那只山羊高高的个子,一拃多长的胡子,一对犄角尖尖的,有半尺多长,一对圆圆的眼睛,一看就是爱顶人的那种。实践证明,那只山羊的确爱顶孩子们。我也曾经深受其苦。为了穿越过道,也曾经和山羊做过不懈的斗争。山羊顶人时,二目瞪圆,前肢腾空,犄角用力向下,用头和犄角硬碰,碰到身上很疼,虽无明伤,可有内伤。我每次穿越过道时,总是小心翼翼,爱在山羊反刍或睡觉时迅速跑过去,可那山羊似乎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有时突然站起来,凌空而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直顶向我。我若是跑得慢了,会被它顶上一角。与“敌人”做斗争其乐无穷,我看着山羊即将追上我时,急中生智,跨上靠在房檐上的梯子,山羊望而却步,我站在梯子上看着山羊对我无可奈何,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过道虽狭小,但利用率极高,父亲在过道的高处搭了个二道棚子,是挑框、背篓等温暖的家。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安稳地睡着。农家常用的工具用时取下,不用时搁在高出,避免了损坏和践踏。
过道,虽为出入门外和院子的必经之路,但也阻隔了不少风风雨雨,流露出岁月下无奈,也留下了儿时的乐趣和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