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喂养牲口,各家各户都必须有铡刀,来满足给牲口切草的需求。我经历的那个少年时代正是用铡刀切草的时代,因此,切草的年华和岁月总是在我的脑海里翻滚,每次想起来恍如昨天。
那口铡刀在我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里,留下了太多的无奈和乐趣,也是锻炼和磨练我的性格和毅力的农具。
铡刀是由铡床、切刀、铡钉三部分组成,两边的铡床,布满了“伶牙俐齿”,左右各一排,如犬牙交错;切刀是一把一米多长,40公分宽的大肚子刀;切刀的顶端由铡钉穿入固定在铡床的前端。切刀的把压下时,可以把切刀陷入铡床的缝隙里,切下各种草料。工作时,一人握住草料从铡刀左侧入进去,另一人持切刀把用力下压,把草料切碎落到铡刀的右侧。那口切刀经过时光和岁月的打磨,铮铮发亮,失去了新鲜的棱角。一口新的切刀呈大肚子型,明晃晃的,平时藏在铡床里,不显山,不露水。切刀和铡床亲如兄弟,形影不离,铡床上的缝隙似乎就是切刀温暖的家。
一旦工作起来,二者配合的十分默契,一张一合,才能完成整个工作过程,没有怨言,没有抱怨。切刀猛烈的撞击,重压;铡床撕扯,负重,才有了整齐统一的步调。草料细细的,均匀的,如熟睡的婴儿躺在铡刀的右侧,散发着缕缕的青草味,还有股温热搅在其中,清新、鲜嫩。切草需要两个人默契配合,一入一切,配合好了,切下的草才舒展、匀称、一致,牲口才爱吃。
我初次切草时,力气小,用上吃奶的劲,也不能把草一次切不到底,用切刀在铡床上反复顿挫。父亲见我有些吃力,把草料减少一半,这样切的轻松自如了,一切到底,稳稳妥妥,我和父亲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看到二哥和父亲切草那种轻松,我羡慕不已。他们配合的非常默契,父亲入草眼疾手快,二哥切草也不含糊,手起刀落,干脆利落,青草的清香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牲口爱吃青草,但青草有时限性,切的多了容易发霉、腐烂,需现切现吃,我与二哥不分你我,谁有空了谁陪着父亲切草。
过了夏秋季节,切草以切干草为主,诸如玉米秸、花生蔓、红薯蔓等,但都不如青草切的那样轻松自如。而且干草切时容易呛人,倘若切上半天,会把鼻孔呛得黑乎乎的,眉毛和头发上落上一层尘土。
我家的那口铡刀历经多年,切刀的肚子已经磨平,每次切草之前父亲都要在磨刀石上反复磨刀,明晃晃的可以照的见影子才住手。我嫌耽误时间,父亲却说,刀快了节省力气,大概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缘故吧。
上初中那会,家里喂养了一头骡子,食量大。每个周日切草已成了雷打不动的工作。年老体弱的父亲负责入草,我负责持刀。只有切满一整间屋子的草,才能满足骡子一周食用。刚开始,我有些发愁,半天下来我的手上会磨上几个血泡,血泡破了,继续干活,无异于雪上加霜,疼痛难忍。父亲是个极细心的人,他入草很细致,爱把草入得短短的,他常说“要想牲口壮,寸草切三刀。”我有些性子急,觉得这样无形之中增加了切草的工作量,但一想起父亲的话,又想起骡子耕田犁地拉车也不容易,便打消了急性子的顾虑,怨言全消,心里琢磨,还是父亲考虑的全面。父亲拖着病体和我切草,末了还要给骡子筛草、拌料、饮水十分不易,只有把骡子喂得膘肥体壮才能为家里做贡献。
其实,在联产之前,我曾经目睹过切草。那是生产队切草有时几把铡刀一起开铡,有时用铡草机铡草。铡草机铡草虽然效率高,但容易伤人。当时第二生产队的一名男子在铡草时不慎被铡草机“咬”住右手,“吞”了进去,十指连心,穿心的痛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子。后来不得已截肢了,落下了残疾,妻离子散。
铡刀也是无情的象征,被切下的东西再也无法重生。与父亲切草的岁月里,父亲左手食指的指尖被无情的切下一部分,顿时血流如注,好多日子没有长起来,成了我少年时代心中永远的痛。
故事中,包拯曾用铡刀铡掉丧尽天良的陈世美,体现了国法的公平公正,它是正义的化身。包拯升堂,三口铜铡立两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百姓拍手称快。铡刀的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论短长。
光阴似箭,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手扶拖拉机进入了千家万户,耕地、拉车两不误,牲口逐渐推出了舞台,农耕时代结束了,切草的历史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切草时代也成了我永远回不去的少年。
铡刀属于传统农具,凝聚了人们的智慧,展现了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满院子青草味让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