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不饶人,节令不饶天”;“霜降杀百草,立冬地不消”。这些世代传承的谚语,是先辈们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宝典。冬天来临,强劲的北风一波未息一波又涌。狂风怒吼,砂石飞舞;三辰盈缩,阴阳失度;犁庭扫穴,倾巢覆窟;人人敛足,家家闭户。 喧嚣的街市安宁了,缤纷的大地暗淡了,世界瞬间肃静下来,仿佛一位得道高僧,丸泥封关,潜心修炼,弃置了功名,阻断了情网,几多萧瑟,些许舒朗。应节而至的风雪,“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冬天来了,玉宇清澄,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冻僵鬼魅,苍生有幸。
大地敛衽,乾坤肃容;烟霞雾霾隐遁,蚊蝇蝼蚁潜踪;落叶飘零,缤纷大地凝五彩;冰雪弥漫,晶莹世界空一色。天空格外晴朗,瓦蓝瓦蓝的,碧玉一般纯净;阳光虽然明媚,却柔弱无力,醺醺然似瞌睡人的眼。冬天来了,肆无忌惮的严寒,成为主宰;冬天来了,百无聊赖的寂寞,辗转徘徊;冷峻取代了清辉,醇熟酿制出芳菲。苍茫的北国,白雪皑皑;辽阔的江天,寒鸦萦回。
池塘边树梢上,喧嚣一时的知了,声销迹灭了;草丛中瓦砾间,低呤浅唱的秋虫,蛰伏休眠了。蝇营狗苟者不再猖獗,它们被凌厉的风暴惊吓的股颤筋苏;蛇头蝎尾者望风而遁,它们被利刃的寒光震慑的抖抖簌簌。投机者随机应变, 缩头缩尾,潜入洞穴;作恶的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命丧黄泉。干涸的荷塘,花残蓬败,销尽了“红菡萏”,折断了“擎雨盖”,唯有孤独的老茎,寒风中颤抖,犹如沉船后的桅杆,抑或墓地里的魂幡。可人的燕子不见了,他们早在西风来临前,就举家南迁,屋檐下空空的燕窝,就象骷髅上的洞,空余怀念,几近绝望。杜鹃飞走了,大雁过尽了,热闹的沉寂了,风流的消停了,在这横扫千军如卷席的裂变中,一切歪风邪气旁门左道,都被摧枯拉朽的势力,扫荡的一干二净。禀赋不同,结局殊异,黄杨倔强尤一色,白桦优柔已半疏。
秋菊是谢幕的作品。百花争妍时,她默念初心;群芳吐艳时,她坚守忠贞;寒风袭来时,她孤标傲世、卓逸不群;她把美艳唱响,她让芳香飞翔。凄厉的风,吹不散她一身的浩然正气;冷酷的霜,遮不住她通体的正大光明。她的气质与严冬携手,她的清白和日月交辉。“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种傲岸的品质,成就了她独有的高尚。
日日欢歌的小河,渐行渐消瘦。薄薄的冰纱,如烟如雾,艰涩的挽歌,如泣如诉;既而,穿起整洁的西装,仿佛走上婚姻殿堂的新郎;再后来,河面高高隆起,笨拙的好似沙漠里的野骆驼。顽劣的童真隐去,它和冬天捉迷藏,蒙盖着清澈的脸庞,屏蔽了银铃般的高腔,严寒过后,它要更加欢快的歌唱。
冬天来了,静谧的让人心慌。娇艳的凋谢了;谄媚的潜藏了。感慨春风得意的,不敢嚣张;怨怼命运多舛的,停止叫嚷。梦想风送腾王阁,已成昨日黄花;怜悯雷击荐福碑,也是孤鹜落霞。冰雪世界,天地一色,莨莠同器,玉石等价,垃圾坑里分不清尊卑贵贱,黄泉路上不顾念苍头红颜。严冬是正义的,洗尽铅华识真谛,沉淀风雨始从容。除残去秽给力,不让沉渣泛起;冬天是严师,磨砺着孱弱,启迪着蒙昧;冬天是秀剪,芟夷了芜杂,截断了膻秽。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严寒中,自有耐得住困苦,受得了折磨的强者在。“岁暮满山雪,松色郁青苍。 彼如君子心,秉操贯冰霜。”
严冬给松柏营造了磨炼自己的机会。高山之巅,石缝之中,冰雪世界,风欺霜凌。身在险境的松柏,迎着严寒蓄势,顶着霜雪成长,以挺拔的身姿成就了伟岸,以苍翠的容颜锻造了辉煌。“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与松柏比肩的,还有腊梅。傲雪怒放,愈寒愈艳,敢于挑战冰雪,是当之无愧的勇者。“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有松柏梅花一样品质的,是无数个无名英雄。请看:晨光中美化城乡的环卫工人;寒风中引导铁流的交通民警;与敌人比毅力的边防战士;与魔鬼抢时间的白衣天使。
严寒不仅在隆冬,纵横全球的新冠狂魔,让世界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在这个严冬里,磨砺出许许多多松柏一样的强者,腊梅一样的勇者。
礼敬严冬,让我们更加刚勇;礼敬严冬,使我们更加沉稳。严冬过后,将有华丽的转身;严冬过后,又是一番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