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六首）

蚊子

彷如一架战斗机，嗡嗡地

在你的头顶上飞

有时扑下来，咬着你的耳朵的边缘

有时扑下来，咬着你的眼睫毛

你想打它，可不知道它在哪里

你更多的是，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开了灯，它不知逃往何处，熄了灯

它又开始在你的头顶盘旋

它有透明的双翼，有机舱一样的

一个肚子，用放大镜看

它与一架战斗机的构造无异，只是它

小，小得无处不在，小得

可以随时发起袭击，你在经历了

一次次的教训后，主动

放弃了抵抗，因为你知道，只要

它填满了肚子，就会远走高飞

而它的肚子是那么的小

牛

虽然长着一对犀角，可几乎

没什么用处

挨在身上的鞭子，是它

继续努力工作的动力。

在塞伦盖蒂草原，它成为

狮子追逐的对象，只有一群野牛

在一起，狮子才悻悻然

而去，而当落单

几只狮子围上来时，它注定是

无计可施的，即使有一对犀角

也帮不上忙。狮子没有犀角

却成了百兽之王。有时

武器真的不是一切。性格使然吧

性格即命运

是的，我相信。

燕子

我所见过的燕子，结巢于房梁下

房梁上是薄薄的木板

有脚步声在上面来来往往

而燕子不理，它专心在窝子里

进行交配，培育着自己的子女

那巢是用泥土一点点垒起来的

正当春耕，到处是泥融融的泥土

燕子费时费力地用喙

叼着泥土，几百粒的泥土，费尽了

燕子浑身的力量

而当木房屋被拆去，为水泥楼房

所代替，正愁燕子

无处安身时，前几天，我

忽然看见，燕子在水泥房梁上

也筑起了巢，我为燕子因时顺变而喝彩

百合花

等了几天，百合花终于开了

开得洁白

开得娉婷，有如一个美少女开得娇艳

在大学时，曾以百合花为名

组织诗社，但诗社的成就除了

撮合了一对恋人，别无其它

暮春时，就见百合花慢慢地结蕾

总等也不开，除了浇灌

一些灯光，别无其它手段

而今，不声不响地开了，开在墙角

开在阳台，开在风雨中

当然，也开在我们的心坎上

途中

车驶出柘荣，一路上瓢泼大雨

打在车玻璃上

即使雨刮器急速转动在

车玻璃上，也没一点用处

前方仍是模糊的一片，瞬间

我似乎看到了悬崖

雷声打着闪，是

闷雷的那种，想到之前拍摄

微电影《烽火西竹岔》时

阳光的那种明媚，真怀疑

是不是有人在天上做了小动作

颠倒了晴雨的秩序

好在穿出隧洞，雨居然停了

虽然路上仍是湿湿的，有雨

下过的痕迹

到了宁德，路上几乎是一片干燥

十里不同天，一个多小时

我似乎穿过了几个季节

一棵松树

耸立于柘荣县城的一棵松树

终于干枯了下来

车子经过时，看见工人正在切割

先是切去头部，再切下树枝

然后再切下尾部

有许多人在旁边围观

锯粉撒了一地

据说是毛线虫造成了这一结果

数百年的松树，说干枯就干枯了

还曾经是县城的风水树呢

还曾经是许多人照片里的重要角色呢

庞大的树，居然逃不过几只

小小的毛线虫的摧残

说起来令人生疑

不知道这棵树被伐去之后

是不是还要找一棵树来弥补，但我

知道，这个县城的一角

将永远有一道遗憾，直到几十年以后

老一代人离去，新的主人

从这里走过，指指点点，仿佛

一切皆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