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

刚刚收到一个礼物：一条毛巾被

说姑婆已去世，给我们的一个回礼

前几天刚刚去看过姑婆，躺在床上

不吃不喝，但意识尚清楚 

她还能叫出我以及我弟弟的名字，眼睛里

还闪动着灵动的光

但不几天，她已撒手而去，并且以

悄然的方式

令人对人生的意义，又生出一层

幻灭感——

小时候，一过完春节，母亲就遣我们兄弟几个

翻山越岭，挑着糍粑，去看望姑婆

姑婆就住在云雾下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一方天井上面有一副对联

对联写的是：“皓月半池鱼戏水，

繁花满架鸟鸣春。”

天井两边的几盆月季花，煞是好看

姑婆就在这院子里，度过了几十个春秋

后来，我们也是每年春节去看她，她也就

在院子里，陪着我们说话 

说每天晚上，都会在院子里看新闻节目

一看到有我们的镜头，就激动不已

姑婆70多岁时，皮肤仍很白皙，中等身材

使我常常想起我见过的传奇女性——曾志的情景

那时候，曾志就住在我们家里闹革命，姑婆是

曾陪侍她左右的小女子

后来，父兄牺牲后，姑婆就被远嫁到

一个小村子，其间的孤苦，难以为外人道也

好在几十年都过来了，姑婆有了个

儿孙满堂的晚年

晚年，她就看着日光从月季花架上下来

伸入院子，然后又缓缓返回

她的日子是多么的清静，几乎可以与

一口枯井相比

几次想叫她回忆父兄闹革命的往事，但总是被

其他的事岔开，而不及谈起

而今姑婆已经仙去，她以及家人的革命

事迹，也成了一个谜

好在姑婆已经算长寿之年了，九十二岁

也活过了将近一个世纪

只是每年春节，我将会空空落落的

但我的脑子里，将永远会定格一幅画—— 

飘满月季花香的院子里，倾斜的

日光下，坐着一个恬淡的姑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