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下乡的第一个晚上，何迁从隔壁吴有如房间喝了点小酒回来，脸红红的，不想洗澡，脱了衣服想睡觉，不想一看裤子，发现裤子的中缝处竟然裂开一个小洞。这下麻烦了。他来之前，原本想穿另一条裤子来，也是黑色的，新买不久，但临走时看到组里的联络员小林发了一条微信，说山区县很冷，大家要带羽绒服。于是他想，既然山区那么冷，新裤子太薄，不如换一条同样黑色的厚裤子，也好御寒。他就到门后面挂着裤子的地方摸了一条厚裤子，试穿一下还合适，就穿上了。平时他下乡，会多带一条裤子，以防万一，但那天也许是匆忙，也许是偷懒，他就没多带了。这不，就出了问题。

已经十一点多，他不好叫宾馆的服务员或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刚刚认识，因为同行来的副组长电视打不开，打总台电话一直没人接，到总台亲自交代后服务员又忘记，第二次跑到总台才叫来了房务员，原来打开一看是遥控器没电池，于是他就把状告到了副总那里，副总吴有如常务副部长认识，就把他叫来了。副总很认真地听了，表示要认真地抓一抓，因为宾馆十一才开张，很多服务不到位，请多原谅。临走时，副总也和他加了微信。这时候，他要叫副总也可以，但他考虑到宾馆刚开张，宾馆又远在离城区二三十公里外的景区，恐怕一时找不到针线，又闹得鸡飞狗跳的。

住到这景区宾馆来，也是县里的一番心意。宾馆还在建设时，县里的部长就说等宾馆开业了，你们可以到哪里住一个晚上，这次来刚好宾馆开业，就把原定住县里宾馆的方案改为住景区宾馆。想不到，一来就碰到了难题。要是在县城里，宾馆肯定可以找到针线，甚至到街上买也可以，或者直接买一条裤子也可以。而现在，怎么办呢？他想起提包里还有几枚徽章，用徽章的别针把洞子别起来不就好了？他拉开提包的拉链，果然找到了一枚徽章，拿着徽章对着裂缝处他别了别，刚好，虽然从正面看去有些皱褶，但看不见洞口就可以了。他放心地躺到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一个晚上似睡非睡，开了暖气空调，声音很响，睡不踏实，总算挨到天亮，起来刷了牙。想不到，手一碰，把牙杯弄倒了，牙刷调到地上，他不假思索，就弯下腰捡起牙刷，就在他弯腰之际，扑地一声，徽章别针断裂，徽章掉到地上，他一模，裤子的裂缝依然张开来。这时，他没有办法了，时间也不允许，九点钟就要出发了，这时已八点半，已是预定吃早饭的时间。他对着洗脸处的镜子照了照，似乎后面还看不到裂缝；他又对着门口进来处的全身镜照了照，衣服比较长似乎可以掩盖裂缝处。于是他忐忐忑忑地走出来，到预定的房间吃了早饭，提前几分钟回到房间里。

吃了药，他想这时候，要想解决问题，只好到城里买一件裤子，但这样就弄得到处声张，影响就不好了，而且这时候，衣服的店铺一般还没有开。他想还是悄悄地掩盖起来，裂缝不大，如不是十分注意，可能会看不见的。于是，他随队出发了。队伍到城里的县政府衙门口会齐，一位年青的女记者拿着摄像机上了前面的车，还有一位漂亮的县里的女联络员小袁也跟随。他心里的忐忑更重了。第一站是去一家药厂调研，这家药厂是生产兽药的，一年的产值有一亿五千万元，生产的兽药除供应县里外，还供应省里的几家大企业。他们做的是生物医药，主要起防疫作用，所以虽然是小厂，但产品还是属于高端的。何迁一行看了新盖的厂房，工厂正在扩大，前景还是看好的。何迁一行在一层厂房走了走，看了看新厂房，记者一直对着他正面拍照，他担心的后面的事情，幸好记者没有注意。

第二家是一家水泵制造厂。厂房位于刀剪工业园区，是一家从何迁家乡迁来的工厂。何迁问接待的副总，为何要迁到山区呢？副总说，因为原来的市里有了一千多亿产值的不锈钢产业，对他们这样的小厂看不上眼了，而且这个厂的董事长也是山区县的人，也就回来了。何迁问这里的地给你们多少钱？一亩29万元。29万元还是可以的。现在工业用地，加上各种费用，29万不算贵。何迁一行随着副总在厂房里走了一遭，偌大的厂房，到处摆设着刚生产出来的水泵和电机，何迁问产品总承在哪里？副总说在楼上，于是他们一行又坐着电梯到三楼看了产品展陈室，里面的电机和水泵喷了油漆，看去还是很精致的。坐下来，聊起天来，副总说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招不到工人，何迁指着随来的县职中的副校长说，你们可以和职中共同培养吧？职中副校长说，我们现在没有这个班，办这个专业的班要县里批准。何迁指着随来的县工信局长说，这个问题，县人大代表可以反映，县政协委员可以反映，县工信局也可以反映，这应该不是问题。工信局长点点头。何迁担心的是，刚才上楼，后面的人有没有看到他裤子的裂缝，但没有一个人说起。

在水泵厂就同工信局长告别了，他说后面他不去了。何迁就知道后面跟他无关了。车子沿着山路一直往前开，路越来越差，到了一个村庄的前面然后往左拐，路上有些坑坑洼洼刚被新铺的水泥填满。车子拐上了一个山头，山头上有两间房子，石灰刷得粉白。车子停了下来。看满山都是野放的茶树。企业负责人介绍说，这是他们的经营理念，他们以野生茶为主，这些茶已种植了十年，现在有收获了。他们在全国各地已开了四十多家分店。何迁想到，他原来去一家名山，山上开着的一家公司也是经营野生茶的，他们的野生茶有五六千亩。而这里，据负责人说，有一千多亩。负责人边说边带他们到山上巡视，何迁则想着早点坐下来，但负责人兴趣很高，副组长也一直往前走，何迁只好随他们在山上绕了一个弯，随即从坡上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记者和女联络员则落在后面。

终于，在房子里坐了下来。面前是一方石头的长桌，有似天然的桌子。负责人介绍说，这是他找了好几个月才找到的一方石桌。他没有讲更多。何迁想，要把这几吨重的石头搬到这屋里，绝非易事。但负责人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负责人拿出了茶，说这就是野生茶，可以泡七八泡。何迁一行品味着他的茶，果然是香气扑鼻，淡淡的，有如水仙的香，但又不完全像。茶泡到第七泡，何迁起身说可以了，我们走吧。吴有如常务副部长说走吧。于是他们走了出来。

中午是到一家乡镇政府吃饭，简单的饭菜。席间，漂亮的女联络员小袁弯着腰走到何迁的前面，低声说，何组长，你的......你的微信加一下吧。何迁打开微信，连上移动网络，说你扫我吧。好的，我扫你。一会儿，微信就加上了。何迁就怕她指出裤子上的漏洞，幸好没有。直到坐上车回城，一切顺利。何迁和吴常务副部长和女联络员小袁挥了挥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