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六首）

等待

退下来以后，他闲着没事，每天晚上

就等着听，中跟鞋踏在

楼梯上的声音，这声音，有时九点半传来

有时十点半传来，有时十一点半传来

也有时十二点半传来

这是他女儿，下班的声音。他女儿在银行工作

忙，夜里加班是常事

更多的迟归是因为接待，她不敢走开

然后，接着听到的是

敲门的声音，缓缓地，有节奏的声音

这时，他就等在门口，等着

那一声声音，然后，房间就敞亮起来，像

点上了一只200W的光

寂静的空气，也突然沸腾起来

母亲

弟弟打电话来，说母亲昨天一天都不吃饭

躺在床上

可能是周围的人的去世受了刺激

老章的阿姨走了，后面的胖阿姨也走了

霞浦的老林的阿姨也走了

老章的阿姨原来身体很好，前十几天

跌了一跤，起不来，就走了

这几个跟她都同一年纪，她越想越郁闷

可能得了郁抑症

加上高血压，最高达到170，头疼

有空多给她打打电话

我电话打过去，才八点半，阿姨说她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打电话来，头脑还清楚

说前两天又跌了一跤，经常跌倒

我想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她

好久没回去了，说说

安慰话吧

见面

有些人，一辈子只能见上一面

有些人，一辈子甚至见不上一面

当你在楼梯口等电梯，电梯打开

你先进去，后面跟来两个人，一个平头

一个长发，你按了11楼，问

几楼？一个说了7楼，你按到7楼

打开电梯门，直到他们消失在楼梯拐弯处

你才意识到，这是你与他们

一辈子唯一的见面

有些老师，有些同学，自从

散了伙后，一辈子也没再见面，只能在

记忆里遥想。当一个老师说，我们将去

女儿家，女儿在外地，也许

以后再见不上面时，你有点伤感

人生的见与不见

说是天意，其实，只是偶然

一个女人

她很漂亮。我们曾在一起

吃过饭。她手上经营着

丈夫留下的公司，并且有所发展。

公司的广告就打在

省城最耀眼的位置。

她有一个长处，就是善于与政治人物

交往。但也是这个长处

害了她。一个省级政治人物的案件

就从她哪里突破，她曾与他

一起到外面招商，并且

还发了信息。她被留置，恐怕

还受了点责难。从此她

杳无声息，不知消息在了何处。

但互联网上还留有

她的照片，鹅蛋形的脸

长长的披肩发，眉宇间仍

颇有韵味。

钓鱼

晚上在草地散步时，常常会

碰到一个男人

他曾是市政府的司机，退休了

没事干，就常常会去钓鱼

他在三都澳里雇了船，会跑到

东冲口外，那里水流比较急

鱼会多些，有时，他也会同几个人

一起到海岛上钓鱼，西洋岛什么的

但他说，钓的鱼不多

常常不够船费，至多时，就是

刚好补偿。我问他，那你图的什么

他说，图的是一种乐趣

钓鱼时的那个感觉，说不上来的好

他唯一的女儿在深圳工作

搞珠宝鉴定，一年也有几十万

但他在这边生活，有时到深圳看看

他觉得挺好

箱子

在老家的房子里，搁置着一具箱子

这是我大学毕业之前

到莘口镇买的，至今将近40年了

没有人打开过

箱子里装着一些相片，以及

青春的记忆，相片里的人

都是百合花诗社的，好笑的是

他们生的，都是女孩子

箱子是杉木的，刚买来时

芳香扑鼻，如今将近40年过去了

箱子是不是仍锁住了一些香

只有打开才知道

钥匙不知道扔到哪里了

我想，就让它锁着，一些年代的秘密

是不宜轻易打开的

打开了，一些年代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