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

他第一次见到于倩倩是在粮食局的办公楼里。那时，他刚从大学毕业，由于专业不好，他只好留在县人事局待分配。局长叫他管专业职称，于是他就对县里几个部门有专业职称评定的走一走，粮食局那时也有会计职称评定，他就到粮食局找到了她。

她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四个人一个办公室，出来得从人背后挤出来。她鹅蛋形的脸蛋，中等身材，凹凸有致，在他的眼里已经算是漂亮了。她把准备评职称的名单交给他，并介绍了评审工作的一些进展情况。旁边有女同事起哄说，你要多来看看我们倩倩。他微微笑了一下。

后面的某一天晚上，她母亲找到了家里，原来她家就在他新家的对面，不过她家在一楼，而他家在四楼，每天下班，他就可以看见她坐在灶旁边烧火，当时的灶都建筑在窗户旁边。而她母亲原来和父亲认识，原来在社教时在一个工作队呆过，后来一直有来往。他在村里插队时，她母亲还来过他住的家里。那天晚上，她母亲来家里，就是讲他和她两个人的事情。他觉得涉及到他，于是他躲进房间里没有出来。到底大人讲了什么事情，最后是怎么回答的，他一点不知道。事后，父母亲也一句没有提起。

而他仍然是上班，下班了然后走回家。他在县政府里面有宿舍，县政府也有食堂，但当时人们分开食用花费较大，一般都全家合在一起省用些，于是他每次来回差不多要花一个小时。每次坐在阳台上等饭吃的时候，他就看到于倩倩坐在灶边，有时抬头看看上边，当然，上边的阳台上，坐着的就是他了。

他当时23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想她母亲找的是父亲，而且两人很熟，父亲有什么交代他会开口的。但是，没有。父亲没有开口。他也不好到粮食局去找她，除非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这事情也就一直搁着。

每当他情思汹涌的时候，他真想去找她，邀她看电影，或写信给她，说明他的心思，但有时信写了一半他就撕掉了，想在同城写什么信，要写也是她先写。男性的骄傲令他不耻于先向她写信。

后来，事情就有了变化。他先是被派到一家拆船厂去任副厂长，负责拆船的生产工作。拆船厂离城关有几十公里，路上得半天时间，于是他只好住到拆船厂去，甚至星期天也不得休息。过了半年，他又被任命到沿海的一个乡镇当副书记，这样他回来的时间就很少了，同于倩倩就没有什么联系。但他每次回来，就看见于倩倩坐在原来的位置，认真地烧火，有时抬头往上看一眼，他知道看的是他，但他只能无语。

有一次他从乡镇回来，那天晚上，于倩倩的母亲又来了，他照例回避到房间里，但听得到外面的一些声音，她母亲说：“我们倩倩家务事很会做，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叫她做。”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于倩倩的母亲走了，他走了出来，只听父亲说：“有什么好，鼻子红红的。”那时不知什么原因，于倩倩的鼻子有点红。他想说，这有什么，用药膏点一下就好了。但他不敢和父亲顶嘴，于是这事就成了个难题。

过了许久，他再次从乡镇回来，坐在阳台上，于倩倩找到他家来了，只听母亲说：“你来了”，后面就没有了声音。他想，如是找我，肯定会找到阳台来的。但是，没有。于倩倩是不是只在客厅露了一下脸就走了，母亲也没有说起。

后来的事情急转直下，于倩倩找了个男朋友，他也在所工作的乡镇找了个女朋友，但条件不如于倩倩。于倩倩是省属供销学校毕业，而他女朋友只是高中，那时的中专也是很难考的，考上中专，都相当于现在本二本三的水平。有一次在公园里碰到，于倩倩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他只能哑口无言，是的，这都是他的错，即使是家里人的，他也只能承担责任。

后来，于倩倩听说调到外地去了，几十年了，他再也没见到她了，现在正常应该做祖母或外祖母了吧？对她，他心里充满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