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们也分割着天空（外六首）

小鸟们也分割着天空。麻雀只在

檐间跳跃，有时在二楼

有时在三楼；而燕子喜欢在屋顶盘旋

虽然她们不知道天空有多高远。

剩下的空间都是鹰的，他随时变换着

翅膀的姿势，他的眼睛会看见

一只雏鸡在地面上走动（多么敏锐的

洞察力，在遥遥的高空，而且在运动中！）

当他俯冲向地面时，整个天空都在

颤抖，因他扇起的一场遽烈的风！

听雨

我在屋檐下等待着，听雨

听雨从高空而来的

曼妙声

听屋檐在雨中痛苦地

跳跃

听一棵树逆着雨势生长时

被捶打的哭喊

我不会把自己想象成

一只燕子，在

高空中，切割着雨的方向

我只是一只蛰伏于

屋檐下的耳朵

准备着听雨，听雨的势力

从迷蒙中而来，让地面响起

歇斯底里的奔跑声

灰：最后的胜利者

一个器宇轩昂的人与灰

建立起联系

是谁也想不到的。假如有人说他是灰，他肯定甩过

一巴掌。而现在，他静静地躺在那里

等待着，早一点变成灰，他家人

也是如此。但那些，在他胸间

百转千回的心事，是否都已变成凝固的血？而那只

曾在他眼瞳中悦动的

麋鹿，如今跑向了哪里？却

一无所知。

城外。墓园

那么一层层的迭上去，灵魂也

需要

占有高度。它们生前想

拥有一盘天空

现在只想，拥有石碑下的

一笸土。它们在土里

不再躁动，不再争吵，像学会了

居家过日子的

孩子。午后的阳光覆盖着它

们，以及覆盖着

从它们身上飞起来的

几只鸟。

他在墙上微笑

他在墙上

看着自己

躺在下面的身体，微笑着

他看见，许多人

围绕着他的身体，频频鞠躬

煞有介事

他不知道，有一天

他会躺在这里，接受人们的鞠躬

而他，仍在墙上微笑着

几年前就准备好了的

微笑

他看着他被人们移走，移入

一堆火中

而他仍微笑着，还差点

发出笑声来

用鸽子的眼睛观察世界

用一只鸽子的眼睛观察世界

是可怕的。

刀光剑影中，流出来的

与它身上的颜色

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乎与它

眼圈的颜色相似。

当它飞起来时，它已比那些两只脚

在地面上行走的，高出了

不止十五层楼的境界；而当它

飞落地面，它不仅是

为着啄食稻米，而是想看看

那些行走的，是否已长出了翅膀

什么时候能达到

它已达到的高度。

剩下的一株，瑟缩在空气里

今年清明，我又到了你的门前

门前的杂草，还是与去年一样的高

不是雨点，而是阳光，在杂草上跳跃

它们换了另一种样子，表示你的灵魂的存在

离门不远，几树桃花已被砍去

剩下的一株，只撑着枯萎的花朵，瑟缩在空气里

看不见你在门前，往来的脚印，甚至一截蜡烛

也一如去年，顶着烧焦的心，等待在寒风里

放一把火，让这些杂草噼噼啪啪地点燃

滚滚浓烟中，我似乎听见了什么，来自地下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