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正在姹紫嫣红

《缸》

当初工人烧制的当儿

原是想要

大用的。但一辈子过去了，它还在

墙角，什么也没

装过，成了一件摆设。

《遥控》

屋子里没有声音。只有女主播的声音

在空旷中

絮絮叨叨地回响，仿佛我的屋内人。

她不认识我，我认识她。她的下巴有一个小痣

让我想起另一个下巴有痣的伟人。

她笑起来很甜。在一天的某一个时刻

她占领了我的屋子，我的屋子

充满了她的声音。当然，这只是一种

恍惚的感觉。其实，她远在

三千公里以外，以我看不见的方式

对我实施了遥控。

《桃花》

我独自一人转向山间的时候

在墓地旁，我看见几树桃花开了

开得无比鲜艳，比

少女的脸颊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本想越过篱笆，到墓地旁

把几树桃花拍下来，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我忌讳的是，这些墓地

与桃花有什么关系

我怕深夜里有电话进来，要求我

“把桃花的影子还给我”

我会因此变得憔悴，茶饭不思

因此我舍弃了，继续往上攀登

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丛丛的绿竹

绿竹丛里，也不见笋尖破土而出

等我下山时，又见墓地旁那几树桃花

在暮色中，仍然鲜艳无比

《清明》

桃花已经谢了。

一路上看到的桃树，都已长出了新叶。

父亲的墓，远在白云山深处

沿着山谷行驶，时有逼狭的感觉。

到了墓上，放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

几丛长高的树林，遮去了眼前的景象。

小妹夫干劲很大，清理完右边的杂草

又开始清理左边的。

清理完了，放上蜡烛，点上香，

然后再放上肉，笋，水果等供品。

半个小时后，香烛点完了，

我们又烧起了元宝。

希望能给父亲带去一点零用钱，

在天国慢慢享用。

一切都完了，我们回头看，忽然从

墓道边，跳出了一只小青蛙，

我们走了，它还在那边，一动不动

目送我们远去。

《春天正在姹紫嫣红》

到处是花。

这也许是春天的主要的表现形式。

同学微信中挂出的花，

有的叫紫荆，有的叫羊蹄角，有的叫不出名字。

我所住的小区，前一阵开过了

两树桃花，这一阵一丛杜鹃花正在盛开。

去给父亲祭墓的路上，桃花已谢了，

但柚子花正在盛开。

公路旁，三角梅正开得很繁盛，

似乎汽车的尾气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春天正在姹紫嫣红。忙坏的是

看花的眼，以及看花的人。

《消失》

每天晚上，到街面上散步时

我都会向左边

看上一眼，看看那一间理发厅

到底开了没有。有时候开着

更多的时候是关着，黑灯瞎火。

也许装修太雅致，也许收费太高

挡住了人们的步伐。

我从来不到里面理发，我去的是大众发厅

一次35元。我怀念在一位女士手下

理发的情景，她婀娜的身姿，脸上

挂满温和的笑。但不久，她就

迁走了。曾有一段，她来了个女徒弟

人很漂亮，但不久，也就消失了。

对于这个世界，瞬间出现又消失的东西

太多，我都来不及感伤了。

我怕这个理发厅不久也会消失，连同

里面的人，消失得那么快，像

报纸上的一段新闻。

《夏天颂》

对于夏天，没有什么好歌颂的

要歌颂，就歌颂它

炎炎的暑气，带来了瓜果的丰收，带来了

稻菽的丰收

要是没有了夏天，这些瓜果能够

正常灌浆，正常成熟吗？

我怀疑

所以，忍受些暑热也是必要的，正如

事物的成长必要

经过一波三折的历程，一年的天气也是如此

当我们吃着蜜甜的葡萄和水蜜桃，嘴里

流着蜜甜的汁液的时候

还会怨恨天气如此暑热，而清风不来吗？

《月夜》

暮色放了下来，灯光里有人在跳舞，扭着屁股

更多的人在观看

默默地

这时，星光从头顶洒了下来，月光

从海上升了起来，与两千年前没什么区别

《9月7日晚，遇暴雨》

拿着雨伞，踮起脚尖，等了一个小时

20路公交车不来

雨从雨披上嗒嗒地下来，溅湿了裤脚

等了一个小时

20路公交车仍不来。有的女士

已站到水里，摇着手，想拦出租车

但出租车在面前一愣怔，就

驶过去了，即使是空载的出租车。碰上

史上最强的暴雨，这个城市似乎瘫痪了。

从7:30等到近10点

20路公交车仍不来。无奈，只好叫家人

找出第二把钥匙，冒着雨，开出停在家里的车过来

而这时，我的肚子已发出大海般

愤怒的咆哮。

《角度》

换一个方向逛街，感觉

真的不一样——

原来在左边的店铺，忽然跑到右边

习惯性地看熟了人们

右边的脸，忽然就看到了左边

连那些广告牌，原来就在背后

忽然就突兀到了眼前。

原来换一个角度，会有这么多的变化

我后悔起过往

固执地看问题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