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王老师

梁树华

一年前的某个晚上，我与父亲通电闲聊互通消息，父亲说，他在族兄星林家晚饭，今日是星林大女婿的出殡日。又云，王功声老师也是今日出殡……

不胜唏嘘，更觉人世恍惚。

王老师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也可说是三代至交，他的父辈与我的祖辈皆相善。我们家土改时评为“破产地主”迁居到王家村时，和王老师家是邻居，彼此往来无间。后来我们家迁回梁家村，该处房产也转让给王老师家。王老师与我父亲皆是老实忠厚本分之人，种种因素让父亲与他成为莫逆之交。

王老师生前与我父亲常常相互串门，并在对方家里吃饭。有时候，王老师家里杀鸡或有好菜，甚至都会电话通知我父亲过去吃饭。王老师有一两杯白酒的酒量，我父亲则滴酒不沾。人说“酒逢知己饮”，但这种嗜好上的差异，完全不影响他们的交情。我以前电话给父亲，许多时候父亲亦都在他家串门。电话那头，往往是王老师的高声闲谈的声音混杂着我父亲的声音。我回家的很多时候，王老师也在我们家串门聊天，两家人来往频密。

王老师亦确实是我的老师，在我大约读三年级的时候，王老师曾经教我们音乐课。那时的音乐课并不受重视，上课时，把两个班合到一块上。我清楚记得，他教我们的歌曲是那首著名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几个人一张桌子，小孩又爱打闹，我在那堂课上也是嘻嘻哈哈吵闹，结果被王老师发现了，他一把抱住我，把我赶出了教室。我并不怪他，只觉得羞愧异常，他是认识我的，但正因为他与我父亲的关系，幼小的我也感到有点难为情。

到今天为止，每次听《让我们荡起双桨》，我总会记起我与王老师在学校交集的这个小片段，充满了孩童时的质朴纯净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此后，王老师再没有教过我，但他十分关注我的学习。我后来在韶关上学，是他的大女儿介绍去的。彼时，我在家当了5年地地道道的农民，我虽然心里不情愿去上那所学校，但心里又极渴望改变自己所处的种种困境，而我的兄长也愿意支持我。我于是就与家里的那头水牛作别，放下镰刀、洗脚上田又再去当专职学生了。

5年的全职农民经历，让我饱受煎熬与压抑，那时的我，心里想读书，但家里无书可读，亦没有闲钱去买书。韶关的这所学期，虽然非著名学府，但它的图书室，大概是那时的我见过书最多的地方。

长期的受困与郁郁不得志，也膨胀了我出人头地的欲望。校报，自然成了我赢得所谓“才子”美名的最佳阵地。这种“声名”每次回家时都会得到王老师当面的慷慨溢美与极大鼓励。我心里知道王老师只是在鼓励我，但这溢美之词仍给了我奋勇向前的力量。

2016年，我出版《荒唐集》，本想送一册给王老师批评指正，但因没有回家过春节，本想今年过年时补上。而如今，“他在那头，我在这头”，只留下无限遗憾。回想这么多年来，王老师对我的成长，于精神上实在有莫大的鞭策和动力。

聊记文字，以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