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东夷小镇仿明清时期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婀娜的杨柳、海草房都笼罩在如烟如雾的细雨中。那雨分明是江南雨,好似从细细的筛眼里筛下来一样,不温不火,慢慢撒撒的。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雨伞,在小镇里的巷道里、大街上,缓缓地飘移着。尽管下得是牛毛细雨,既是无需打伞也不至于被淋得秀发成绺,靓装浸透。但这,流动的颜色为雨中的小镇增添了诗意般的浪漫和江南水乡般的迷离梦幻。青石铺就的巷道上,布满了亮晶晶的水珠,两边的花圃里,妖冶怒放的月季花、紫红色的红枫、攀墙而生的三角梅,如同两条色彩斑斓的苏州刺绣,随巷道渐行渐远。那缠绵于耳的轻音乐,仿佛发自地心的肺腑,穿透地壳被鲜花浸润过滤后,合着泥土的芬芳、如丝如缕地漫游在东夷小镇的半空中……
我们下榻的宾馆后面,有一露天晾台,下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水绕着小镇缓缓地流动。站在晾台上,沐浴着蒙蒙雨雾,感觉脸颊痒痒的、牛奶般的润滑。举目四望,小河两岸多姿的杨柳玉树临风般的在微风中摇曳。不甘寂寞的小鸟,穿行在雨雾中,有的在杨柳树上跳来跳去,有的用它那瘦骨嶙峋的爪子,紧紧地粘附在长长的柳条上面,随着柳条的摆动来回荡秋千。有的藏在花丛中,啁啾啁啾的鸣叫,在尽情地向同类异性卖弄自己的歌喉。
房间里,宾馆的服务人员早已为入住的客人备好了日照绿茶,用随带的玻璃杯泡上了一杯日照绿,将茶杯置于晾台的大理石桌面上,玻璃水杯透明的好似要化入雾光中去,但又因了绿色茶叶的环绕、升腾而显现了轮廓。那如游丝、如细梗、如雀舌的绿茶,在开水中,一下充满了活力,有的轻舒猿腰,在瓶底翻过一个筋斗后,腾云驾雾,直升瓶顶;有的就地十八滚,贴着瓶壁来回旋转,将细细的腰身一点一点地伸展开,慢慢地显出原形、翠绿中泛着淡黄色的茶叶,如刚下树的新叶,既不少边,也不缺沿;有的就像杂技演员一样,被钢丝吊着,悬着身子在瓶中荡来荡去,扮着各种不同的鬼脸,只把人看得眼花缭乱,心旌摇荡。那蒸腾的氤氲,如同迷朦飘渺的雨露,透过城聊如雾袅袅上升的水汽,不知不觉陷入一种无限的遐思,一种入禅的意境,浓淡相宜的泼墨山水画。于是,江南小桥流水的景致萦绕于怀。
日照绿茶,主要体现在“绿”与“黄”的颜色上,鹅黄清澈,淡雅素净,恰似久藏琥珀;汤明色绿,清新可人,宛若水洗翡翠。嫩芽香且灵,吾谓草中英。那曲曲弯弯如游丝、条索紧缩如螺钉的绿茶,在轻盈升腾的水雾中,婀娜多姿,你方唱罢我登台,来来回回,沉浮不定,茶香也随之飘飘渺渺,悄悄地弥漫。香气好似深谷幽兰,若隐若现。抿一口青黄色的茶汤,不经意间,舌尖上感到了童年在田野豆蓬中,经常闻到的、那种淡淡的豆花香……
这种豆香,混杂着田野里的青涩气,饱含着庄稼抽穗、开花醉人的芬芳。六七月份,是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时候。炎炎烈日下,漫过膝盖的大豆地里,蛐蛐站在豆棵的枝蔓间跳舞,洁白成串的豆花是他们的舞伴,唧唧吱……唧唧吱……异性同伴吹着响亮的口哨,可着劲地为它们伴舞。我们几个调皮的孩子,模仿着解放军贴地前进的姿势,一手提着蛐蛐笼,一手撑地,顺着豆棵间的垄沟匍匐前行,悄悄地朝着蛐蛐发声的方向爬去。那正叫得起劲的蛐蛐,听到窸窸窣窣豆叶的晃动声后,屏住了呼吸、一下停止了鸣叫,当我们迅捷地伸出手去捕捉它时,早有防备的蛐蛐,哧楞一下就从手掌的虎口处飞得无影无踪了。整个午头,我们从地的这头爬到地的那头,一只蛐蛐未能捉到。虽然空手而归,但是,却将一身的豆花与豆香带回了家。
意识中,只知道茶树只能在南方潮湿、高温的环境中生长,就如芒果、香蕉、菠萝一样,只适宜于南方,到了北方就会水土不服,甚至基因变异。《晏子春秋·杂下之十》中曾提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说,骨子里就认为,北方无茶树,既是有茶,也不过是南茶北运后,给它穿上个马甲、贴上自家牌子而已。但是,当我随2019中国(日照)散文季采风团来到日照瀚林春茶博园实地看到一畦一畦、郁郁葱葱的茶树时,从心里才认为北方有茶树。日照背山面海,中部高四周低,略向东南倾斜,山地、丘陵、平原相间分布,山峦怀抱,云遮雾绕,森林植被茂盛,正应了阳崖阴林一说,是茶树生长的风水宝地。
雨过天晴,阳光日丽,行走在方方正正、被绿化带环绕的茶园里,只见三三两两的采茶女,头包着红色的围巾,执一提篮于怀中,两手在绿带似的茶树上,上下翻飞,那掐尖的连贯动作,直叫人看的眼花缭乱,那茶叶一芽一蕊,雀舌一般的、新鲜的叫人爱怜。随行的茶园管理人员说,五万个芽尖才能炒出一斤绿茶,也算得上是“谁知杯中茶,叶叶皆辛苦”了。日照茶树比较矫情,茶园里面一般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尤其是搓脂抹粉的,进入茶园后会串了茶叶的豆花香,影响茶树的生长。为了保证茶叶的“绿”字不受影响,茶园里装有荧光灯、驱鸟器等现代化的设施,全用有机肥料培育茶树的生长。
日照不但有浩瀚淼茫的大海、小家碧玉般的东夷小镇,还有豆花芬芳、沁人心脾的绿茶。日照好,风景旧曾谙,青山绿水赛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