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向下（外二首）

我已从故乡的河流中醒来

尽管，肉体被高高的树木围拢

秋天再一次惜别十月

深耕的麦子

会在泥土深处发芽。木叶都已凋落

流深的溪水也已关起栅门

天空垂下洁白的手臂

像一只只白鹿

你要在岩壁上描绘下它们的影子

在我度过的若干个年头里

没有哪一个季节，快过秋天

它让我的流浪变得短促而拮据

而石头收敛起余温

我看见放牧的人，背起十二只羔羊

我是其中的一只

暮色回响

我一直习惯于把他乡的河流

认作故乡的河流。并给它们起相同的名字

——卫运河。而后，在白纸上

一遍遍描画它的形状

从馆陶公主的万顷粮仓

到四女槐下的铃音鼓乐悠长，一盘绳索

弯弯曲曲，拐过十八道滩弯

风到了河面，就会缓下脚步

大片的蒲苇开始亮出白羽，归鸦聚拢紫霞

来往船只，停泊在鳌头矶的旧码头

我不能再走了。那么多水纹织就的壮锦

引领着无数幻境

和无数幻境里的木桨，夜鹭，鱼蚌

时而水草鲜美，时而白雪苍茫

秋天深了

我们沿着一枚落叶行走

攀缘的凌霄花，旖旎的青草

就被甩在了身后。还有更多斜逸的枯枝

被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泥土

有时，会触疼藏身土壤的蚯蚓，白蚁

那些冬为虫，夏为草的事物

无法完成完美的嬗变。阳光和西风会来

雾霭，也会来。细小的雨水，会爬满脸颊的

沟壑纵横，会让黑发的故事染上白灰。

挂在衣架的红裙子

又会多几道褶皱和轻微裂痕。它们

多么像，钉在土墙壁上的那幅鱼鸟图啊

鱼，鸟，都去了未知的远方

檩椽开始结网，月光和星光从木棂间挤进来

我们举着的那枚叶子，锯齿边缘

有两条血浸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