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友
邻居送来一瓢香香甜甜的玉米花子。在装满阳光的铝合金玻璃封闭间里,一边咀嚼品味着满嘴香酥的花子,一边又聊起了尘封已久、悠远而绵延的话题 :炸花子。因此,关于童年“炸花子”的浓浓的记忆便不绝如缕地涌泻而出……
“花子”,亦或“炸花子”,或者“爆米花”,也叫“爆玉米花”。资料显示,爆米花有着悠久的历史,它发明于宋代,范大成在《吴郡志·风俗》中记载:“上元,……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
每人自爆,以卜一年之休咎。”在新春来临之际,宋人用爆米花来卜知一年的吉凶 , 姑娘们则以此卜问自己的终身大事。宋人把饮食加入文化使之有了更丰富的内涵。爆米花松脆易消化,可作为日常的可口零食。爆米花的发明更折射出中国饮食的丰富多彩,它有更深的含义,就是开创了一种食物的加工方式——膨化食品。这也说明中国古代的食品加工不止仅仅是食品简单的加热作熟,而是通过物理的高温高压作用原理来改变食物的状态口感,这种加工方式就是现代新兴的澎化食品。这种加工方式使普通不和口的食品变为可口有特色的食品小吃,可以说千百年前的
爆米花是近现代各种五花八门澎化食品零食小吃的祖先。
今天的爆米花,尽管因为久已不吃而觉得有些新鲜,但是无论怎样品咂还是找不到童年的味道。
小时候,我们都管做爆米花的师傅叫“炸花子的”。炸花机黑黑的,类似葫芦,后粗前细,后边有类似现在汽车方向盘的转柄,转柄的中间有一块压力表 ;前头有带螺丝的盖子。炸花子时,先把玉米、大米或着小米倒进师傅带来的标准容器里(茶缸子或者干瓢)量一下,因为装多了易糊锅或着炸不开,然后再把米倒进炸花机里,加点白糖或着糖精,把炸花机的盖子盖好、旋紧螺丝,然后把炸花机驾到炭炉子上加热。炸花机前后各有一个支架,炭炉子用风箱鼓风,旁边是一个留有带盖缺口的条编圆筒,用来装花子,后来也有用铁皮桶或者布袋子的。炸花子的师傅一边不停地往炉子里加炭,一边有节奏地拉动风箱的拉杆鼓风,一边不停地转动炸花机,同时还要不时地观看压力表的刻度,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好奇而专注地围在
炸花子师傅身边看着他“变戏法”,自然是乐在其中了。
经过一阵加热之后,就要爆花了,炸花子的师傅总是忘不了提醒围在旁边观望的孩子们,快,离远点,这就炸了!这时,同伴们总是听话地紧紧捂住耳朵,远远近近地侧身而站,渴望的眼睛却是寸步不离地盯着炸花机。只见炸花子的师傅停止了鼓
风加热,不断加快旋转炸花机的速度,然后麻利地一手用火钩勾住炸花机的前头,一手握住炸花机后头的旋柄,把炸花机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盛花子的圆筒上,口对圆筒,盖上圆筒的盖子,一脚踩在炸花机上,一手抓住炸花机后头的转柄,一手用一特制铁套筒套住炸花机前头的机关柄,然后搬动铁筒,激发机关,就听“嘭”的一声闷响,一团浓白的烟雾四散开去,十分壮观。这时,再看圆筒里,当初装进炸花机里的那些金黄的玉米、小米或白色的大米粒,全部魔术般地变成了一朵朵素白的花朵。偶尔遇到淘气的还会跳越着跑到我们面前来,让本是垂涎欲滴的我们惊喜非常,小心翼翼地捡在手心上,傻傻地看花的美,贪婪地闻花的香,然后偷偷地把花放在嘴里,慢慢品味花的香酥脆甜。因而,这些花朵就象一个个舞动的小精灵,紧紧地抓住我们的眼、牵住我们的心、摄住我们的魂,绚烂了整个村庄的每一条街巷,绚烂了故乡寂寞的冬天,绚烂了我童年记忆的天空。
在历经了火与热的历练而涅槃般的爆米花们,巧笑嫣然地躺在暖暖的圆筒里,等待着自己的主人满脸欢喜地轻轻地把他们带回家。随之,另一个焦急的主顾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递过一择金黄,等待着下一个盛开的季节转眼间就会绽放开来。每一颗怀着期待的心,在那一刻,都倾听着同一个声音,这声音,来
自纯洁的美好的爆米花的诱惑……
那个时候,爆米花的清香常常会弥漫整个冬天,嘴馋的同伴们总是等不到下一次炸花子师傅的到来就早已经把爆米花给吃光了,因此,清静的日子里热切的守望就更加迫切了。
关于爆米花,民间还有这样一个传说。古时候,有一家姓包的木匠,父女俩相依为命。包木匠的女儿包花不仅心灵手巧、聪明伶俐,还生得花容月貌。当地有个知府叫赵千,贪财好色。一天,他让衙役把包木匠叫到知府衙内,命他在一粒玉米粒上雕出一朵花,限期三天。三天完工,重重有赏 ;三天完不成,就让包木匠的女儿包
花给赵千做小。包木匠脚步沉重地回到家。包花听了父亲的叙述也想不出办法。父女俩沉默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刚亮,一夜难眠的包花早早起了床,心事重重地做早饭。她心不在焉地挖来一瓢玉米倒进锅里。烧着烧着,忽然锅里发出“嘭嘭”的声响,她赶紧揭开锅盖,锅里没放水就点起了火。她抓起水瓢刚要添水,突然发现锅里出现了一朵朵小白花,原来是玉米在锅里爆出来的花。
三天期限已到,赵千正击鼓升堂命衙役捉拿包家父女,包花不等传唤,径直走入大堂,将玉米花献上。赵千看看玉米花,又看看包花,无奈地让手下取来十两纹银重赏包氏父女。
今天又一次吃到爆米花,尽管它的滋味远不如小时候那么香醇,可还是让我又一次品尝到了童年的味道 ;让思绪跨越岁月的千里沟壑,重又回到了那清苦的却是充满了无限温暖和纯洁情感的年代 ;心悠然的旷达起来,飘飞的思绪把遥远拉到了面前,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记得邻居有个叫花的女孩,非常有创意地把爆米花染上红胭脂,然后找来一支酸枣圪针,把花儿一个个插在尖尖的圪针尖上,大的、小的,盛开的、半开的、含苞欲放的爆米花,全都绚烂在冬日的枝头,伴随着那张花样红红的脸蛋,就像迎寒绽放的腊梅花,把童年寂寞萧条的冬日变得温暖和灵动。于是,冬天醉了,少男少女的心也醉了……
2019年第1期《当代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