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爱意绵绵的日子

张岚

烟雨红尘里，母亲是流年岁月的生命里 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与母亲相伴的日子，无 不爱意绵绵，纵然隔着万水千山，这融融的暖， 依稀在耳边，伸手可以触到，用心可以听见， 梦里依稀仿若母亲一直在眼前。 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开心欢喜，每 一次的回想，都会一次次感受到母亲日常生活 里掩藏不住的绵绵爱意。

一天，与母亲同看孙俪的《辣妈正传》。 其实，母亲更喜欢看的是《甄寰传》类古典富 贵华丽的影视，但因为我难得坐下来看，母亲 便立即转到这个台，一心一意地陪着我。因为 不喜欢，难免会分心，不一会儿，母亲便剥了 一堆瓜子推给我。我笑着说 ：“您吃您吃，您 老闺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母亲仍然坚持。 我笑了，亲亲母亲的额头说 ：“其实，我喜欢 吃瓜子不是因为瓜子好吃，而是喜欢吃瓜子的过程，您剥完子之后再吃，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了。”母亲笑着说：“我不懂什么过程，我就知道， 这不是普通的瓜子，这是母爱牌瓜子——哪里 都买不到。”于是，我只好就范，边吃边笑着说： “是啊是啊，这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独一无二的。瞧，我吃的这一颗是母亲的深情，这一颗却是 母亲的一片心呢。”说得母亲大笑不止。

其实，生活中的母亲一直是个宝贝。有 一天晚饭后，女儿仍然想吃零食，便坐在客厅 里用嘴“吧嗒吧嗒”地发出声音。我故意问 ： “这是要唱哪一出呢？”女儿撒娇说 ：“嘴里没 味，可怎么办呢？”母亲悄悄地去到厨房，转 身便拿出两只辣椒递给女儿 ：“吃这个吧，这 个有味。”立时笑翻了一家人。

生活中的母亲 就是这样风趣。有一次晚饭后，我全情投入认 真刷牙，母亲快步跑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轻 点轻点，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刷坏的，虽然你 也叫岚，但可不是纪晓岚。”立时把我笑傻了， 因为电视里刚好在热播着《铁嘴铜牙纪晓岚》， 生活中母亲的含蓄幽默随处可见。

有一段时间，母亲每天都会端了一盘剥 去壳的核桃让我吃 :“电视上说吃这个补脑， 闺女天天写稿很辛苦，也补补吧。”然后又追 加了一句 ：“都吃了啊，这可是六个啊。”我一 头雾水地问 ：“为何要吃六个？”女儿在一边 笑得花枝乱颤：“妈妈，电视广告每天都在播‘经 常用脑，多喝六个核桃’——六个核桃是一种 饮品啊。”

唉，爱女心切、可亲可爱的母亲啊。

与母亲相处的日子里，我遵从着“父母在， 不远游”的古训，但也偶有公务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要去深圳。我故意在晚饭桌 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母亲却一下就紧张了 起来：“去几天”“几个人”“安全吧”“怎么去”， 那神情，好像我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第一次 独自远行似的。整个晚上，母亲从这个房间跟 到那个房间，问这问那。见我收拾行李，母亲 便也来来回回地忙个不停。一会儿拿一水杯说 这个拿上吧？一会拿一包煎饼说这个要带上， 你最爱吃，外边的饭吃不惯 ；一会找出一包大 枣说 ：“每天三个枣，人家说不老，这个是一 定要带上的。”一会又拿出一包鞋垫来 :“这 是刚做好的，你先挑了用，走路多，磨脚多。” 一会找出自己的一块头巾塞给我 ：“带上这个 吧，外边风大。我就不喜欢你的纱巾，能挡风 还是能挡沙？”一会又找出自己还没上过身的 新内衣说 ：“这个暖和，也要带上。”那份细心 周到，让我心里酸酸的，恨不能退了机票哪里 也不去，就在家里守了母亲，守了这份人间的 暖意。

出发之后，每天晨昏必定与母亲通通电 话，母亲总是问这问那让我插不上嘴，更让我 吃惊的是，母亲每天都能准确地说出我所在城 市天气的温度，提醒我添衣减袜。原来自我出 发后每天早晚母亲必定坐在电视跟前，仔细看 天气预报时段，怕自己记不准确，也让女儿风 雨无阻地跟自己坐在电视机前一一记下，然后 在电话里再三提醒。 最幸福的时候，是与母亲躺在一起闲聊， 让母亲一遍又一遍讲儿时的旧事，讲那些故乡 的风情人物。

在母亲的讲述中，旧日的岁月近 了，远去的日子又来了。 有趣的事情是看母亲在阳台上栽花种草。 母亲最喜欢种的是叫旱莲的花。这是一种一年 生的草本花卉，只要阳光充足，自种下后四个 月便会开花。母亲便根据花的生长情况，再间 隔着播种，于是，我家的阳台上，便一年四季 旱莲花不断，有时枝枝叶叶长得又长又远，母 亲便找来竹竿，用线条绑好，于是枝叶便依竿 而长，花便开得长长远远，艳红红的一片 ；月 季也是母亲喜欢的花，各色的月季齐齐整整地 摆了一阳台，大红、浅红、米黄、鹅黄、纯色、 杂色应有尽有。

每天母亲便会戴上眼镜，修修 剪剪，边整理边唱着小曲，有时还会情不自禁 地夸赞一番 ：“哎呀，我的花啊，真美，真能干，总是不偷懒啊。

人勤地不懒，花勤有花看。” 我在一边打趣道 ：“那人勤呢。”母亲便笑笑 说 :“人勤有好饭啊。” 除了种花种草，母亲也喜欢在阳台上种 些蔬菜，有菠菜，有韭菜，有香葱，最壮观的 是，母亲曾在阳台上种过丝瓜。 把丝瓜种在桂花用过的陶缸是最好不过 的地方了。

一段时间后，丝瓜在母亲的细心照 料下，终于伸出了细细的手指。母亲找来绳子， 从它的根部开始，一直向高处延伸着，那毛茸 茸的绿色的叶子，溢着特有的清香，在阳台上 欢快地生长着。

阳台虽小，但丝瓜却尽心尽力地生长着 ： 黄色的花疏密有致地散落着，阔大的叶子湿润 着散发出浓郁的清香。鲜嫩的丝瓜，母亲用鸡 蛋炒了，清香可口 ；瓜皮用辣椒清炒，倒也散 发出一份原汁原味的香来 ；瓜肉做成的汤，滑 腻爽口，百吃不厌 ；即使老过了的丝瓜，也是 洗碗用得上的好材料。

有时多得吃不了，母亲 便东家送两根，西家送一把，用母亲的话说：“送 的不是菜，是一份念想，是一份情谊。” 日子如瓜藤样枝枝蔓蔓伸展着，母亲的 岁月以及母亲的那些爱，也伸展到心灵的角角 落落，每当我于匆匆的行走中停下来回味的时 候，那些花儿的醇香，那些丝瓜般清爽的味道 便会溢满心头。

2019年第2期《当代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