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当代散文》的头像

《当代散文》

内刊会员

散文
201912/22
分享

父亲的麦场

孙瑞柱

好多年没割麦子了,父亲的镰刀,静静地卧在老屋的墙上,锈迹 斑斑。

父亲的那把镰刀,用过好多年,是父亲亲手从集市上挑选购买的。 父亲是庄稼地里的行家里手,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父亲买刀的经验 老道,在集市地摊上一大堆的镰刀中,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把刀好,那 把刀赖,基本上没有失手的时候 , 屡试不爽,堪称一绝。

父亲买刀,看形状,看颜色,看火候。父亲买回的镰刀,割起麦子来, 省力出活 , 持久耐用。记得小时候的麦收季节,总能看到父亲上工前, 磨刀霍霍。磨出的镰刀,铮明瓦亮,锋利无比。

到了麦收的时候,父亲每天都起得很早,只要听到村头老榆树上 那日挂着的大钟被人敲响,父亲就拿着镰刀下地出工了。到了地里天 还黑乎乎的,看不清麦子,不能干活,人们只能在地头上等一会,天 渐渐地亮起来,才开始动手割麦子。

父亲干农活是把好手,特别是割麦子,麻利、干净、快。由于父 亲干活又好又快,生产队安排父亲当打头的。就是到地里以后,安排打头的先插手干,后面的按顺序陆续接上。等 几十号人全安排完了,打头的已经干出老远了。 打头的就像一只领头的雁,头雁飞的快,雁队 也就飞的快。当然,打头的也不是白当的,生 产队每年是要补贴给点工分的。父亲也因此能 多挣点工分,让家里的日子更好过些。 割麦子这活,越是落在后面,越是吃亏。 特别是遇到那些爱投机取巧的人,总爱舍下一 两个苗眼(麦垄)给后面的人,等后面的人发 现,再找查边的(领着干活的)来核对,他已 经窜到前面很远了。即使让他重新割够了苗眼, 他也少割了不少麦子。 割上一段时间后,领队的开始喊着让大 家割齐了,休息一会,即“歇气”。一般一上 午或下午,都要歇上三四气的。一是割麦子比 较累,二是割一会麦子后,镰刀不那么锋利了, “歇歇喘喘抽袋烟”,喝点水,磨磨刀,再割起 来也省劲些。

每到下午歇二气的时候,队里会派人送 来“贴晌饭”。就是生产队派专人煮一大锅玉 米馇子粥,装在一个一米多高,一米来粗的大 缸里,缸上面盖好盖子,绑在牛车上,运往地 里。临上地的时候,在村里转一圈,捎着各家 各户准备的炒菜、咸菜等。家里有七八岁不上 学的孩子,或赶上星期天不上学的,就跟着牛 车到地里给家长“送饭”。 记得那时候,我也给父亲送过很多次饭。 那时的生活较差,平日里少油、少面、少肉, 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杀上一头年猪,制作点腊 肉,接续着吃。一般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各家 的腊肉也都基本上吃光了。 母亲经常给父亲做些素炒豆角、凉拌黄 瓜、糖拌西红柿等,再捎上两个咸蛋。虽然鸡 鸭鹅是自家养的,平时也舍不得随便吃的,除 非过秋过麦比较累,或家里来了客人,凑上一 样菜。

在“送饭”的同时,赶车的人还忘不了捎上两桶、带着冰块的“井拔凉水”。一般先 是用辘轳从井里提上两桶水,再把 罐斗(用 柳条编制的罐状的提水工具)放到水面以上, 用事先准备好的、十来米长的冰穿子,穿下井 壁上冬天结得冰块,冰块落到柳罐斗子中,用 辘轳提上来,掺到刚打上来的井水中,这样的 “井拔凉水”,又凉又甜,喝一口,透心的爽! 孩子们到地里把“饭”交给大人后,就 撒欢地玩起来。逮蝈蝈、捉蝴蝶、找鸟蛋、过 家家…… 幸运的时候,还真能碰上几窝野鸡蛋或 鹌鹑蛋什么的,大家高兴得又蹦又跳,简直跟 疯了似的。

逮着蝈蝈的时候,家长们会利用歇 息的时间,用麦杆编制一个精美的笼子,把蝈 蝈放到里面,蝈蝈发出吱吱地叫声,幸福得我 们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我上中学的时候,如果赶上学校放 假,我也会拿起镰刀,参加队里的麦收劳动。 由于当时我的年龄还小,只能和女社员们一起 割麦子,割得麦垄少,挣得公分也少,农人们 称此为“半拉子”。虽然挣得少点,但总算能 帮助家里增加点收入,让父母减少点负担和辛 苦。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父亲及全 家搬回了原籍山东陵县,种上了自己的责任田。

八四年我也从黑龙江调回了山东,每到割麦子 的时候,我都会向单位请几天假,回家帮助父 母收麦子。 刚开始的时候,收麦子也是使用镰刀把 麦子割倒、扎捆、装车,人拉或畜运到麦场。 运到场院里的麦子,要摊开晾晒,晒好后再用 石头磙子碾压。越是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越 是要翻场压场。

压好的麦子,要把麦秸和麦粒分离,通 常是用木叉挑起麦秸抖落,剔除麦秸,也称“起 场”。剩下的麦粒及麦糠,堆成一堆,用木锨 扬起,逆风洒向天空,麦粒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闪着金光,徐徐地落下。而裹在麦粒间的 麦糠,也随着风吹,在弧线的尾部,飘飘摇摇 地散落下来,如同孔雀的屏,成为乡村麦场的 独特风景。 每到收麦子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卖冰棍、 油香、瓜果梨桃什么的,在田间地头或村边场 院等地方,吆喝叫卖。由于天气很热,特别是 有孩子们在麦场的,大人也总会收些麦子,换 点这些东西,给孩子解解馋,给大人解解渴。 后来家里有了拖拉机、脱粒机,解决了 畜拉、磙压等问题。再后来村里有人购买了联 合收割机,收下的麦粒可以直接晒干入库,省 了很多的时间和力气。

至此,父亲的镰刀,也 随着隆隆的机声,离职下岗,彻底失去了它的 用武之地。 父亲的那把镰刀,陪伴了父亲许多年, 为父亲的劳作,出了很多力,已经成为父亲割 舍不下的伙伴。 父亲的镰刀,割下的是轮回和岁月,收 获的是幸福和沧桑。 父亲虽然走了,父亲的镰刀还在,父亲 的精神还在。每当看到父亲的那把镰刀,我 都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的慈祥可敬,想起父 亲的勤劳艰辛,也想起那有父亲劳作的乡村麦 场……

2019年第3期《当代散文》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