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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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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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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记忆

张丽

岁月变迁,人生无恙。生命中总有些什么,使得内心保持一 份温暖和感动。风轻轻一触,便泪流不止。 ——题记

“小”庄 姥姥住得村子是鲁西北平原上一个普通的村,叫肖庄。只有 东西一条街,长不过二里地,人口不过百余人,百分之九十的人 姓“肖”。看它小,我更乐意叫它“小”庄。 村子小,水湾倒是不小。村南有个四四方方的大水湾,与村 子平行。湾的西北角有一口井,全村的人都喝这口井的水。青石 砌就的井台,不知是岁月久远还是踩踏的人多,青石光滑照人。

村子小,人口少,土地倒显得多了。人均耕地达到三亩多。 在靠砸坷垃种地糊口的年月里,“小”庄的日子很是红火。 村子小,还有一所小学校。仅有一个年级、三个班、五位老 师和几十个孩子。 不知什么时候,学校搬迁,房子坍塌,最近被拆除改建成村 民休闲娱乐的文化广场。

“小”庄是我的第二故乡。没读书时,常住。读书后,放假就去, 一直住到开学前一天才回。村里的人没有不认识的,有个院中舅 舅常给我开玩笑,说我成了肖庄的人,改姓“肖”吧。我却不乐意。 舅舅家的油缸 在舅舅家的偏房里,我看到满满的一缸黑色液体。我问身边 的表姐这是什么,这么香!手里玩弄着玩具的表姐随口说 :“卫生油,炒菜用的。”我倒吸一口凉气,张大嘴, 瞪得眼珠子快流出来了。“舅舅家真富!”我 抬抬脚,油缸和我差不多高,金晃晃明镜般照 得我眼睛发花,搅得心里痒痒的也涩涩的。 我家从没有油缸,奶奶用得是小油罐。 奶奶炒菜时,用特制的小铁勺伸进有三个小脚 的黑黑的小铁罐里,好久才能舀出一勺油,小 心翼翼地倒进冒着黑烟的锅里。看到奶奶的手 有点发抖,有时舀好几下都是空的,听到奶奶 无奈地说 :“刮刮罐子底吧……”空闲时,奶 奶还会笑眯眯地让我猜谜语 :黑鬼黑鬼,靠墙 没腿。我不知道,家里没油炒菜,奶奶怎么还 笑得出来。 我盼着,我家也能有舅舅家那样的油缸, 奶奶该会多么高兴! 姥爷镶着“金牙” 我感觉姥姥家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 们都害怕姥爷,是因为姥爷镶着“金牙”? 姥爷在乡政府驻地的一条背静小街上, 经营着一个小木材厂。

专卖修房盖屋用的檩梁、 苇箔等。 他骑着一辆擦得铮亮的飞鸽牌自行车, 车把上总挂着一个半新的黑色人造革书包,里 面放着木头算盘和记得密密麻麻的账本。每天, 姥爷吃过早饭后推出自行车,要出门去木材厂。 这时,正迎上去村东地里干活的村里人,他们 乐呵呵地和姥爷打招呼。傍晚,太阳恋恋不舍 地挂在西边,姥爷就从村西回来,正迎着收工 回家的村民。 姥爷是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他一年四 季穿戴整洁,冬天常是蓝灰色中山装,戴毛呢 料的藏蓝色帽子,黑色的毛线围脖打一个结缠 在脖子里。夏天戴着尖顶的草帽,穿灰白色短 袖。上衣口袋里永远插着一支钢笔,只露出晶 亮的笔帽。我觉得姥爷和平常人不一样。

姥爷待人和气,见人脸上堆笑,从进村 就下车推着走,不停给人打招呼。他镶着一颗 金色的牙套,说话时露出一抹耀眼的金色,我 觉得姥爷很威风。 小麦刚灌浆,姥爷提醒两个舅舅及早整 理场院。麦穗子刚发黄,他就在集市上买回木 杈、木锨、镰刀、扫帚等农具。秋收时也是早 早为舅舅备下化肥、种子等。收麦、收秋,姥 爷帮着干农活,那劲头像个年青小伙子。早上 刚睁开眼,就给姥姥列出全家人聚餐的菜谱。 二十几口人一块吃饭,大人说说笑笑,小孩子 们蹦蹦跳跳,可热闹了。 从没见过姥爷端架子、发脾气或者训斥 人,但总感觉有一种威严感从他身上透射出来。

舅舅和舅妈都对他尊敬有加,甚至有点敬畏。 大舅妈让表弟送来刚出锅的油饼,说 :“我娘 给爷爷烙的……”小舅妈端来新蒸的包子,说: “爹喜欢吃茴香馅,现蒸的……”姥爷喜得合 不拢嘴。旁边的姥姥比谁笑得都甜。 巧手姥姥 姥姥的手可巧了。 冬天的早晨,姥姥用大铁锅烧棉柴熬煮 地瓜粥。烟囱的青烟还没散尽,两个表姐和两 个表弟背着书包来了。小小的饭屋里,摆着一 张小木桌,氤氲着热气和香甜味,塞满我们的 嘻闹声。“奶奶开饭吧!”“都是小馋猫……” 姥姥嗔怪着,用抹布把锅台边抹干净,扬手掀 开厚重的黑乎乎的木头锅盖。热气填满饭屋, 对面看不见人,我们又会偷偷的相互袭击对方, 嘻嘻哈哈地打闹一番。 铁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像是在跳 舞。周围有一圈黄黄的疙疤,几只小手齐齐伸 过去,揭下来,填到嘴里即化,又甜又香。我 总说,姥姥熬得地瓜粥世界第一好。地瓜软烂, 粥黏黏糊糊,我一气儿喝两大碗,小肚子撑得像小鼓。

晚上,姥爷在家吃饭,姥姥会准备稍丰 盛的饭菜。陪吃饭的还是两个表姐和两个表弟。 吃饭的气氛很轻松,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讲着学 校里发生的事,姥爷不时发出哈哈地笑声。这 几位学习好,能陪姥爷吃饭还能经常得到小奖 励。 我自恃学习可以,耀武扬威的在姥姥家 过麦假、秋假、寒假。我盼着姥爷能问问我的 成绩,给我发点奖励。大表姐手腕上戴着姥爷 给买的亮晶晶的手表,可神气了。听说是上海 牌的,五十多块钱呢。对于小小的我来说,这 真是个天文数字。

姥姥做一手的好针线。我穿得鞋、棉衣、 盖得棉被都是姥姥给做。秋末冬初,姥姥来我 家住几天,不停地帮着妈妈做针线活。她俩有 说有笑,姥姥飞针走线像绣花,妈妈蹬缝纫机 “咚咚咚”地响。 那几天,我家会用最好的饭菜招待姥姥。 总希望姥姥能多住几天。

后  记 常住姥姥家的小女孩长大了。生活一天 比一天好,日子越过越滋润。 姥爷过八十岁生日时,我送他一顶灰色 毛呢压盖帽,他很高兴地接过去,端详了很久 “好看,真好看!”他摘下头上那顶旧的,我 看到他的头发很稀疏而且白得刺眼。岁月真无 情,把姥爷变老了。那个镶金牙的威风老人成 了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手颤颤巍巍,几次转 动帽盖还是戴不正。我帮他戴好,又帮他拍拍 身上的尘土,转身抹了一把早就溢出的眼泪。 2015 年 8 月,姥爷去世,享年 86 岁。老 院子里只剩下姥姥孤单的身影和我对“小庄” 村的满满地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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