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恋家乡那片林

杨强

家乡的大树林坐落在福山的母亲河——夹河的西岸，这里 也是母亲河拐弯北上的缓冲点。

1951 年冬春之交，为了免除水患， 保护河床，扩充粮田，保障供给，村里按照上级规划，决定实施 宏大的造林工程。村里张贴了大字报，内容是 ：“自力更生、艰 苦奋斗，全党动员、全民动手，实现防风防沙、护地造田目标。” 经过耐心细致地动员，是年初春，村干部带领村里党员、团员、 群众，迎着春寒料峭的天气，毅然投入植树造林的洪流中，他们 在北起邱家庄、紫埠交界处，南达绍瑞口村北与紫埠交界处，全 长 2200 多米、宽 80 多米的土地上，展开了大会战。

由于当时经济条件很差，首先遇到了树苗匮乏问题。“没有 苗木，老天爷补。”村干部二话没说，带领党员群众、团员到公 社周边的山上，爬坡过坎找树苗，他们决定利用山上经年累月自 然生长的植被，抡起大镐、铁锨、大镢等工具，热火朝天就干上 了，刨出来树苗再用绳子捆起来，用牛车拉下山，送到大会战现场。 大伙抬苗的抬苗，栽树的栽树，浇水的浇水，好不热闹。真的是：“男 女老少齐上阵，试看天下谁能敌？”见过当时壮观场面的至今难 以忘怀！ 人多力量大。

七天半过去，一棵棵树苗被埋进土里，栽下 老槐树、参天杨、白杨、柳树、银杏、香椿、皂角、柿子等诸多 树种，可谓琳琅满目。 俗话说 ：树大招风。有人怀疑这样的天气，栽下树苗能否 成活是个问题。老百姓不信这个邪，他们明白，栽树，最重要的 是养护。于是乎，接下来，村干部带头，包干到户到人，定期对 树木进行养护、培植。经过多年不遗余力地栽培、维护、浇灌、 打药驱虫，除少数因病虫害致死外，这些幼苗还真争气，一年一 个新变化，逐渐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彻底平整了早些年发大 水被洪水冲垮形成的凹凸不平的泥浪峰和漩涡，避免了水患。 为了保证林木的安全，村里购买苗木，发动群众在树林南 端与绍瑞口交界处，由东向西种植了两排 80 米长的花椒树，形 成了一道保护网。

雇用瓦工在北端与邱家庄交界处，盖起三间护 林房，在当时那真的是相当的震动呀，在福山所有公社中尚属首 例。 大树林的西侧，便是一道拦河堤坝，她像一道天然屏障， 把粮田和树林一分为二，起到有效的防护作用。堤坝高 2.2 米， 宽 2.6 米，坝上足以对开跑汽车。在防护堤西边的斜坡上，群众 自发种植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有桃、杏、梨，还有桑椹、葡萄和 小樱桃，在果树之间，人们见缝插针种着绿茶豆、红高粱等作物。由于土质改良，加上乡亲们的殷勤看护，水果 每年都喜获丰收。一到收获季节，人们看到的 是一幅美丽山水画 ：橙黄的杏，粉红的桃子， 紫红的桑椹，晶莹剔透的葡萄，还有红彤彤的 樱桃，挂在枝头，形如宝葫芦的大鸭梨，坠得 树枝都弯了腰。这些水果味美纯正，香甜可口， 每年还为村集体增加了不少收入呢。

有时候， 我和儿时的小伙伴们跑到果园里偷水果吃，正 当喜滋滋地大块朵颐的时候，往往被护林员逮 个正着，于是乖乖地“缴枪不杀”，被押回村里， 回家被父母一顿臭训那是免不了的。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 1977 年、1978 年前 后，这些林木经过 20 多年的成长，10 米、20 米、30 米……根系已经深深地扎进土壤深处， 沐浴着大自然赋予的天地日月之精华，吸吮着 母亲河乳汁的滋养，这些树有的已长成参天大 树，遮天蔽日，绿意盎然，成为名副其实的湿 地森林。

这些惹人怜爱的树呀，有形如慈眉善目、 长髯飘飘的老人的老槐树，有高高在上的参天 杨，有叶片红绿相间、煞是好看的香椿，有仪 态亭亭玉立、近年来常被用作行道树的银杏， 有袅娜多姿、绿荫遮地的柳树，有枝繁叶茂、 柿子个顶个缀满枝头的柿子树等等，林林总总， 一棵棵形状各异、姿态万千。她们错落有致 地挺立，被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参加 选美的姑娘在竞相展示自己！春天来了，她们 生机勃发，发芽疯长，百花绽放，香味沁人心 脾；夏天到了，她们的枝杈间成了欢乐的海洋， 蝉、小鸟欢快地鸣叫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歌 喉，我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起在树林里捉 迷藏，戴上柳条编得帽子躲猫猫，在树林边的 奶黄沙滩上骑“人马”打仗、摔跤、沙滩十八 滚、埋活人、沙滩浴等，在树林边的河里嬉戏 游泳练狗刨、打水漂，妙趣横生，难言其欢愉。

慈爱的母亲河、蓊郁的大树林，宽容地注视着 自己淘气的孩子 ；秋天来临，凉爽的秋风清扫 着树上的污浊，各色树叶唰啦唰啦地迎风招展， 拥抱来之不易的收获季节，之后，金黄色的叶 子在看遍人世间的繁花似锦后，依依不舍地飘 落下来，在天地之间飞舞 ；冬天来了，仿佛一 夜之间眼前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树枝上挂满 了雪雾，信步走进这白茫茫的世界，小伙伴们 在树林里穿梭疯跑、嬉戏打闹，打雪球、堆雪人， 感觉心灵受到洗礼。半晌，阳光和煦地照进来， 雪慢慢地融化了。一年的烦恼、疲累被荡涤得 一干二净，心也随之融化了。多么和谐的世界！ 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家乡的大树林， 也赢得了纷至沓来的回报 ：一时间，政府及有 关单位纷纷率队观摩学习，本地政府及相关部 门也多次外出参会交流推广经验，现身说法介 绍改造大自然的切身感受。威海和烟台的渔业 部门多次前来洽谈，采购大槐树作为材料加工 制作渔船，因为槐树材质优良，制作船板、船 筋坚固耐用，并且有很好的防腐能力，销路打 开，深受欢迎。老百姓做梦也想不到，当年“胡 乱”栽下的树，竟然为村集体、公社带来一笔 可观的经济收入。

2000 年，当地对夹河岸边的土地包括大 树林进行了种植业结构调整，砍倒大树改种大 樱桃。延续多年的家乡的大树林转瞬间退出了 历史舞台，变成了大樱桃采摘园。很多老人乃 至我的初中同学、小学同学，逢聚在一起说起 此事都感慨良多、唏嘘不已。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一晃 50 多年过去 了，我经常回忆起家乡那片气势磅礴、郁郁葱 葱的大树林，她已经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一刻 也不敢忘怀。闲暇时，我经常一个人来到夹河 岸边散步，欣赏着丝丝垂柳仪态万千的容颜， 微风轻拂，如披着长发、婀娜多姿的少女在河 岸边翩翩起舞。

母亲河全长 65 公里，常年流 水淙淙，滋润着福山的山山塂塂，快乐的小鱼 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一群水鸟在半空 中飞翔，时而俯冲至水面叼一只猎物旋即飞走，我猜是捉住一条小鱼…… 哦，我思恋家乡的那片大树林，惦念家 乡的一草一木，因为她们已经深深嵌入我的血 液中、我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