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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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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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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纯粹的独立写作者——刘烨园

晨曦

2019 年 6 月 30 日早 8 点,战友省史志办 编审云峰兄电话告诉我,著名散文家刘烨园先 生于当日早 6 点 30 分去世,并微信发来先生 6 月 8 日在医院口述,由其夫人记录留给朋友 “最后的道白”:朋友们,我累了,灵魂告诉我, 我将待在一处听得见水声的山道拐弯处,靠在 一根倒塌的百年古树的根部,躺下而己,与死 亡无关,与所谓的仪式无关……

祝你们在自己 的命运里完成自己。我知道先生喜欢以书信的 形式告诉他不舍的友人,因为他曾说过键盘敲 出的文字没有温度,读着先生在病榻上留下的 最后道白,我心中五味,对于他的离开我没有 感到突然,因为从他 5 月初进医院,去医院看 他后,我便暗隐隐有了预感,只是在他住院前 的一周前,他去舜玉路的药店卖药相遇,我们 还在附近的小公园石凳上畅聊近一个小时。

而 今天,我敬重的兄长就这样离开了他的亲人至 友,离开了他钟爱的文学事业,离开了喜爱他 文章的读者朋友。65 岁,人生最睿智的年龄, 英年早逝,我只能扼腕叹息。 与先生相识应该是 29 年前,1989 年,我 从济南部队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我记 得临报道前的某天,战友云峰兄,也是先生的 亲戚带我去他家做客,那是第一次见到先生, 而在这之前我只知道名字,却没有读过他的任 何作品,我记得在离开时,先生告诉我,能 考到军艺不易,要珍惜,要耐住寂寞,作品写 好了才有说服力。

可惜对于先生的话我记在心 上,但在文学创作上却并无建树,这也是只到 今天我仍感愧对先生的一点。军艺毕业我在人 民武警报做编辑时,有幸在北京第二次与先生 相见,那天我们在团中央招待所的房间里喝着 2 块钱一瓶的酒,抽着 5 毛钱一盒的烟畅聊到 天明,那晚他就像一个德高望重的宗教布道者, 向我虔诚的传播博着文学的神圣及伟大。那次 见面也是我刚刚读过他的散文《大地重现》。 直到今天,我仍能想起其中的文字,“那些书 很像冬天,也很像我的少为人知的故土上伫立 低坡的榕树,它们仿佛很老了,其实正在郁郁 葱葱的壮年。”先生的表述经典就像那些老榕 树,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表面上看他们很“老” 了,实际上它们有着极大的存在意义和存在价 值,能为我们带来巨大的精神滋养。

后来我又 先后读过先生的《在苍凉》《中年的地址》《萨 特墓前的鲜花》《别了,世纪》《我们去看萧红》 《新艺术散文札记》《精神收藏》《领地》等作 品。在他的文字里,我们可以看到从不寻求任 何现代元素,没有一丝的取悦读者的意识,其 文字深沉,内敛,行为间难觅自我,能感受到 他一个简单的精神呓语和一种明显的艺术多法 创新,让人不由自主产生自我的反思。 先生 1954 年生于广西,后下乡滕县插队务农,也曾在滕县衡器厂当过工人,1978 年 山东师院中文系毕业到济南铁路二中当教师, 后做过《作家信息报》记者,《山东文学》杂 志副编审,山东省作家协会专业文学创作一级 作家,山东省作家协会第五届理事,山东散文 学会副会长。

少年时代在被称为“文革重灾 区”的广西,面对教育中断,他带着强烈的求 知欲,以各种可能的方式网罗搜集图书,在插 队的深山茅屋里默默地自学和领悟。而不幸的 是在他 15 岁那年,父亲去世,作为家中长子, 他带着两个弟弟远走他乡。艰苦的环境并没有 湮灭他对知识及文学的热爱,他说,他很感谢 在十几岁时,阅读过一些“高深”的书籍,例 如中外文学名著,以及马克思、黑格尔之类。 事后他曾说,尽管当时看不太懂,但这样硬读 的好处太大了,一是阅读的过程也是人的意志 的训练过程,二是能培养出一个健全的精神之 胃。最近几年,先生家庭聚会都会邀我一家参 加,我也对先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不仅是一 个散文家,还是一个优秀的教育者。这也许跟 他在成为山东作协的专业作家之前做过多年的 高中语文教师有关。

他做老师据说教得班语文 成绩异常优秀,他曾经送给学生们两句话:“得 阅读者得天下,用阅读者分自高。”他儿子刘 楚岸便是他教育成功的范例。作为省实验中学 的文科尖子,先生并没有固守传统的在国内考 名牌大学的想法,反而坚持送他去澳大利亚, 后来我曾问过楚岸,当初对你爸爸高中送你出 国你理解吗,楚岸说,开始也是抵触的,现在 想来我感谢我父亲的超前决定。作为曾经澳洲 海外学生会会长,全澳数学、物理奥林匹克竞 赛的一等奖获得者,到今天成功的年轻金融家, 先生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 许是性格所致,先生一直深居简出,忍 受寂寞清静,独自读书立作,不阿谀逢迎、阿 附时事,不热衷于世俗交往,不为了商业目的 降低写作的本质,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创作底线, 以厚重的素养在他的写作中加入了丰富的社会 学、人类学与哲学等等的关照。

他认为,散文 是一种综合型的生态,它的生长状况与这个社 会的发展状况息息相关,他对中国散文的发展 曾经提出过很多具有启发性的探索和建议。对 文学青年他提倡读书要泛,重点取舍阅读的范 围。读经典,要读“源头”的作品,而非“支流” 的作品。时代充满了陷阱,一些敷衍牢骚的作 品充满文学市场,它们往往是对有着丰富营养 的经典作品的践踏,或者是对源头性作品的污 染。他认为,阅读一定要有鉴别,不要被畅销 所迷惑。我们在一次交谈时他曾很伤感地说道, 多年来,“散文”这两个字似乎越来越用来指 涉一种漫不经心的写作态度,有些散文作者也 不再具有一种深刻的文体自觉。“当散文什么 都是的时候,它就什么都不是了。如今散文似 乎作为一种边缘模糊的文体而越来越失去了它 的独立声音。现在小说家与诗人都仍然身份明 确并且声名显赫地存于世间。那么散文家呢? 似乎还是几年前硕果仅存的那么几个人。

也许 散文这种文体已经被分散消解在各种报纸副 刊、时尚杂志或者网络社区里的只能‘保质三 天’的随机性的小文章里去了,或者是散文这 种文体对人类的内心失去了关怀的力量。”先 生多年来致力于散文文体的创造,创作复合型 或者复调式与时代对称的散文。上世纪 80 年 代后期,他首先因为其独特的散文文体而被人 们所称颂。90 年代出版过一本书,叫《领地》。 这本书曾经在大学校园里广泛流传。这本书有 些篇章不仅提供了散文的新文本,更吸引人的 是写作者所散发的精神魅力。

我想这与他经历 坎坷、阅读也广泛有着直接的关系。他说,我 们在许多一下子抓住人类本质的伟大作品面 前,应该多停留一会儿。他在后来发表于《世 界文学》里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在感慨此 事时,他引用了前苏联作家巴乌斯托夫斯基的 话 :“一些微不足道的书籍都被当做杰作……

而优秀的作品却被束之高阁,直到写出这些作 品的二十五年后才重见天日。这种损失是无法 弥补的。假如像普拉东诺夫和布尔加科夫这些 作家的优秀作品,写完后就能和读者见面的话, 那么,我们所有的人的思想就会比现在不知要 丰富多少倍了。”今年 6 月 21 日,我在参加《青 年文学》获奖作品颁奖仪式上,与《世界文学》 主编高兴谈到先生,他说今年出版的《未曾消 失的苇岸——纪念》苇岸逝世 20 周年的纪念 文集,收录了当下文坛创作活跃而有影响力的 众多作家、诗人、评论家、学者、出版人。

刘 烨园是被收入者之一,他应该有 50 余篇作品 被收进各大文集,包括与张炜、铁凝等,在高 兴的印象里,刘烨园说话很有哲理,做人在作 家中像他这样低调的不多,他是一个在思想、 艺术的创造和表达中、在生存时世的深刻体验 中成熟的作家。他提到刘烨园《在苍凉》一书, 他认为这是作者几十年人生感悟的沉淀,具有 高度的思想性,对人生、对社会、对文学的思 考犀利深邃,在对时代的反省中饱含深沉的悲 悯。同时,《在苍凉》亦收录了 2007 年作者在 万松浦书院关于时间与写作访谈,对热爱写作 的读者有很大的帮助和启迪。 对于先生我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最后我 还是想以先生的散文《自己的夜晚》作为对学 生最后的纪念。“对于我,自己的夜晚也许仅 仅是一种习惯。

但我需要它,就像我绝不想人 到中年万事休一样。越是忙碌,越是需要回到 那些五味俱全的营火晚会后、插队时、告别时、 促膝交谈离去或读一本好书,或在为共同事 业的奋斗中心灵被润得单纯以后独自存在的静 夜,哪怕它常常更多地给我一种与生俱来的无 着落感,久久不能自拔。精神的来去总是那么 孤独。

然而,人的力量也就在这里。我也许永 远无法和自己的夜晚告别了,永远不会。” 刘烨园,一个纯粹的写者,带着自己的《精 神收藏》,收起《途中的根》,按照自己规划的 《中年地址》,怀揣《旧课本》走进属于自己的 《领地》,天堂里《忆简》故事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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