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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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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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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虎”归“山”

栾加合

收养虎时,是 2009 年的夏天。朋友打电话过 来,问我要不要藏獒了,我那时已经养了两只, 回问了多少钱、几岁龄了、怎么个情况?朋友在 电话中说不要钱,是人家不要了的,这狗咬人, 据他了解,已咬了不下十个人了,如果没人要, 他就让杀狗的弄走。我那时在田园里正忙活着采 摘西瓜,我放下手中的西瓜,立马驱车去了朋友家。

这是一只纯西藏高原来的藏獒,名字叫虎, 和我田园里养的那两只同名。原先的主人在虎三 个月时,花一万八千元钱,亲自去西藏抱回来的, 来回费用一共花了三万多元。

虎浓眉大眼,粗腿大爪子,头像狮子头,尾 巴像一把扫帚,身子像一头健硕的小牛,全身毛 发除四个爪呈红褐色外,其余全是黑色,毛长而 油亮,两只眼眉上方,各长有一个花生粒大小红 褐色的痣,痣上长着三五根长须,脖颈处的毛比 身上的毛还要长出一倍,潇洒而英俊,迎着风更 是精神抖擞,鼻阔口方,霸气十足,一副大漠草 原唯我独尊之气概。

我一见到虎,便欢喜的不得了。 我田园里养着的那两只獒,也很纯,一雌一 雄,一对,但是没有虎长得气势。那两只獒是在 法院工作的一个朋友的。有一年,西藏一个来做 生意的人,被人套去了六百多万货物款,官司打 了五六年没有结果,在法院工作的朋友费尽周折, 找到当事人,做通了工作,偿还了西藏那人的货 款,为表示感谢,那西藏人当场拿出二十万元现 金,给我这法院的朋友表示谢意,我朋友婉言拒 绝。

后来,西藏人乘飞机,带着两只小藏獒,特意来送给我朋友。

我朋友一是由于住楼房不方便 养,二是由于工作繁忙无暇顾及,便找到我,寄 养在我处。那两只獒也都叫虎,虽然咬过我,且 多次扑吃过我的散养鸡。但是,谁养谁亲,时间 久了,和我也有了一定的感情。 这只也叫虎的獒,性情暴躁,在原先的主人 家生活了五年,五年一共咬了九个人,光医药费 就搭进去一万多。

一气之下,便送给了我朋友, 不承想,到我朋友家第一天,便把上前喂它食的人, 咬伤了腰。我朋友给虎原先的主人打电话,说让 他把虎赶紧弄回去,虎原先的主人说他坚决不要 了,要我朋友要么送人,要么杀掉。我朋友不忍心, 便打电话叫了我。 我也被虎咬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决定收养它, 它不让我靠前牵它,还对我呲牙咧嘴,拿出进攻 要咬我的架式。我舞起牛皮软鞭,把它揍了半小时, 鞭响之处,狗毛翻飞,鞭一落,它便朝我呲着牙 往前冲,呜呜嗷嗷,吼叫不止,拴它的两根铁链, 被它挣得哗哗啦啦作响,我一鞭一鞭地跟上,它 也不躲,越不躲,我越火,直到被我揍服,叫它 立住它立住,叫它后退它后退,叫它趴下它趴下, 我才上前解开链子,让它跟着我走。

走前,我给虎喝水它不喝,喂它烧鸡它不吃。 在往我田园去的时候,我朋友开着车,我坐在车 上,拉下车窗玻璃,伸出手,拽着链子,牵着它 跑。跑着跑着虎不跑了,且往后跐着腿,摇晃着头, 大有马上就要脱掉脖子上的链子之势。我下车训 斥了它一顿后,坐上车再牵着它跑,虎又不跑不 走了,我一时火气再一次暴发,下车用脚狠狠地 去踹它,刚踹了一脚,它便狠狠地咬住了我的大 腿,但只咬没有撕,如果撕,我的腿就废了,我 扑在它身上,朝它举起的拳头却没有落下,我发现, 它的四只脚掌,都磨破了,并淌着血,发现它两 眼饱含着泪水,眼神既带哀怨,又带仇恨。

来到我田园后,虎一连八九天不吃不喝,我 给它脚掌上擦药水、煎鸡蛋给它、为它洗澡、给 它按摩、给它挂点滴,它都静静地,不哼不叫, 不理我。一百四十多斤重,一下子消瘦到八十斤。 我思来想去,去拉来了它的第一个主人,一见到 主人,大老远,虎忽地站了起来,拖着铁链子向 前迎,铁链子几次都把它拽转过身子,它几次都 再转过身去,面向主人,摇着尾巴,双后腿立起, 双前腿搭在主人的肩上,张着大嘴巴,眼泪哗哗 地流…… 主人嫌虎爪子上沾的泥土弄脏了他的衣服, 把它一把推一边,打扑打扑肩上的泥土,说一声 我不要你了,转头,走了。

接下来,虎开始大口地吃食,狼吞虎咽,一 顿能吃十几斤,呱唧呱唧地喝水,一次能喝一脸盆。 我一天不到田园,它在笼子里便咆哮不止,见到 我又是摇尾,又是晃脑,又是后腿立起前腿作揖, 有时还匍匐卧倒,就地打个滚,撒欢。

在田园里,这只“虎”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二次虎咬我,是因为拴它的铁链环不转了, 缠住了它的脖子,它用力地挣扎,脖子上的皮毛 都勒了去,鲜血淋漓,铁链一圈圈勒进了它的脖 子,我发现后上前解救,它那时已神志不清,大 概由于我解救方式不当,解铁链时弄疼了它,它 又一次咬住了我的大腿,我忍着疼痛为他解下了 铁链。在我去乡村医院打针、包扎的路上,它拼 命的跟在我车后追赶。您说它没有感情吗?您说 它不通人性吗?在我打针吃药期间,我上来烟瘾、 酒瘾,几次刚把烟拿出、把酒倒上,虎都摇着尾巴, 把烟和酒用嘴给我叼走。

每当那两只虎想扑食我 养的散养鸡时,虎都不让,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那两只虎一听,便停止了。 日月如梭,十一年了,原先那两只虎,一只 吞食吃了毒药的老鼠,一命呜呼,一只莫名其妙 的丢了。 昨天,我又一次去田园,却没有听到虎的叫声, 走近了,也没有再看到它朝着我摇尾巴,虎也没 再跷起前腿向我作揖,它静静地躺在地上,没了 气息,我为它带的喷香的猪排骨,它也没有吃上。

我属狗,我将记住这个日子,2020 年 3 月 13 日——虎老了的日子。它怎么会就这么老了呢? 它是我朝夕相处了十一年的朋友,它才十六岁呀……我俯下身子,搂着它的脖子,我用手轻轻 地为它合上了双眼,我从它无光的眼神中,读懂 了它的意愿。

今日,风和日丽,春天的柳哨“嘟嘟”的响起。 我把虎抱到田园梧桐树下,茂密的草丛中,挖一 个深坑,筑一座高岗,将它埋葬。 我在筑起的高岗前,燃一墩纸钱,烧十二柱香, 倒一碗浓烈的高粱酒,喊一声:“伙计,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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