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
父亲王立兴(星),1938 年 5 月出生于山东 省东阿县高集镇潘庄。他们亲兄弟三人,可能都 是晚上出生的,分别用更、星、月起名,爷爷期 盼我父亲能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遂用“星”字 ; 至于“兴”字,可能存有希望“兴旺发达”之意。
名字,是人们对于未来最显现的期待和祝愿。 我不知道由“星”变为“兴”, 是爷爷改的还是 父亲改的,我曾翻阅过父亲的笔记本,签名时“星” 和“兴”均用过,身份证登记的是“兴”字。 父亲是个平凡的人。一生中没有闪闪发光的 事迹,但我却觉得,他确实如夜空中的星星,一 直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他就是儿女成长路上 的照明灯,指引我们兄妹三人健康成长。我依稀 记得儿时他把我高高举过头顶时我咯咯的笑声 , 记得骑在他背上玩“坐火车”时他模仿的汽笛声。
从上小学一直到上大学,我与父母聚少离多,但 父亲对我的精神鼓励却很大,激励着我在求学路 上一直积极向上,努力拼搏。1982 年我以东阿二 中第一名(全县第七名)的成绩考入滨州医学院 医疗专业,是文革后恢复高考我村第一位本科大 学生,当时真可谓天之骄子,父亲很是骄傲 ;之 后妹妹又考入聊城师范学院(现聊城大学),我爱 人也毕业于济宁医学院,兄嫂也在工作后分别再 读了在职教育。
我们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从事了受人尊重 的职业,虽没有“兴旺发达”,但也算应了此意。 这些都成了父亲在人前“吹牛”的资本,他平凡 得脱离不了俗气,儿女长成了他的骄傲。 父亲是个经历丰富的人。他曾在部队(河南 安阳)服役几年,抗美援朝后期去过朝鲜为国效力, 退伍复员后在老家农村当过民兵连长,之后在公 社(乡镇)拖拉机站、水利站、工业办、经委办工作, 带过建筑队,开办过电线杆厂、牛肉干厂、蚕丝 厂等乡镇企业。
父亲对人友善,乐于助人,无论 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还是同事,只要有求于他, 他总是帮人忙 , 解人难,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父 亲人缘特别好。 我家中堂上曾挂过一副对联,是于茂阳书记 的书法作品:“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我觉得这正是父亲为人处世的写照。
父亲善于学习,一有机会就多有涉猎。他文 化程度不高,据他说是高小毕业(户庄高级完全 小学),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农村孩子能读到高小 毕业也并非常见。后来在部队和工作岗位上他再 没有上学深造过,但是从父亲的日记中可以看出, 他看过不少书,《毛泽东选集》老三篇自不必说, 像《资治通鉴》《封神演义》等都阅读过。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父亲有着较宽的知识面。 记得他曾给全公社的拖拉机手上课,他在黑板上 画了几张图,讲 12 马力柴油机的工作原理。那时我才上小学,蹲在教室里听,也似乎听明白了几分。 父亲还写的一手好字,特别是钢笔字。我上小学 时发了新书,他总是与我一起包上书皮,然后帮 我写上名字,工整隽秀的字让我既骄傲又羡慕 ; 上大学时,我们每月都书信联系,父亲的信中多 是对我生活的关心和学习的鼓励。那些散发着父 亲独特韵味的宝贵家书,我一直珍藏。
热爱生活的父亲心灵手巧,孝敬老人。他精 于厨艺,家里即使剩一两个萝卜他也能做出几道 菜来 ;他做的饭菜色香味俱佳,有客来家都是他 亲自下厨,并曾为村里人家的红白事招待客人, 做过主厨 ;他还会泥瓦工活、木工活,上世纪 八九十年代我在滨州分到了房子,那时没有专业 装修公司,很多活我干不了,都是父亲亲自来修 修补补。父亲极为孝顺,我奶奶活到 93 岁,姥姥 活到 98 岁,这一切离不开我父母的精心照料。
父亲有着坚强不屈的品格。每当遇到困难时, 他总是说 :“不要怕,这有什么难的!”军人不服 输的性格时时体现在他身上。 一生中,父亲与疾病做了无数次抗争。在防 化部队服役时患过伤寒、肺结核,身体虚弱过一 阵,康复后坚持锻炼,在连队单杠双杠比武中都 获得了好成绩。儿时,父亲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声 音洪亮,身体硬朗,腰板很直,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单位的事、家里的活总是抢着干,从来不叫苦叫累。 我认为什么事也压不垮他,在我心中,父亲就是 钢铁战士。
2002 年 12 月,父亲患了一场大病,急性小脑 出血并破入脑室,此病死亡率高达 98%,生命垂危。 经滨州和东阿的专家手术,第二天意识恢复,几 天后又陷入浅昏迷,遂转入滨州住院治疗 3 个多 月。2003 年春节是在病房度过的,我在他病房门 口写了一副对联 :“马年辞岁疾病去 三阳开泰健 康来”,横批“六六大顺”(2003 年我父亲虚岁 66 岁)。出院后又回家康复治疗一年,因小脑病变平 衡功能受损,初期走路易摔,父亲坚持骑三轮车 锻炼腿部肌力,又坚强地站了起来,生活基本能 够自理。
2005 年 12 月,骑三轮车锻炼时又遭遇 了一次车祸,当时颅底、下颌、肱骨、骨盆、腓 骨 5 处骨折,并出现胃应激性溃疡出血,经过半 年多的治疗和康复,父亲又顽强地站了起来,生 活勉强自理。近几年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病(老年 痴呆症),基本失去生活能力,全靠我母亲和兄嫂 照顾,之后又住进了民康养生苑,随着病情进展 又出现记忆丢失、逻辑思维混乱,小便失禁等情况。
父亲遭受病魔的折磨,令人心疼。 先前知道我离家远,工作忙,父亲从不主动 要求我回家看望他,电话联系时总是说 :“家里很 好,不用挂着。”自从他身体每况愈下后,总是催 哥哥给我打电话,我哥说 :“他这么忙打电话干 啥?”他总是用浑厚沙哑的声音说:“我想他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即使因老年痴呆记忆力下 降,在父亲的脑海深处也依然牵挂着他的儿女。 每每想起这些,我总是两眼泪湿,难过之情难以 抑制。
2020 年 2 月 17 日父亲又重病住进了 ICU, 虽经全力救治,终因多器官脏器衰竭,3 月 12 日 下午 3 点 40 分,父亲永久地停止了心跳,停止了 呼吸。火化后于第二日葬于东阿潘庄祖坟墓地 ; 魂归故里,生死一个轮回,父亲永远安息在生他 养他的土地下。
父亲走了,人世间的“星星”陨落了,但他 依然活在我的心中。每当思念他时,我就仰望星空, 星星的精神光芒依然闪亮,指引着后人脚踏实地 做平凡人,做一个爱国爱家的人,做一个积极向 上的人,做一个有坚强意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