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姜兰

母亲没有文化，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她却是 睿智的，在那个吃都吃不好的年代里，没有谁家 的孩都有学可上，而我的哥哥姐姐们却都上完了 八年级，这在当时都是高学历的，都可以去教学的。

父亲抗美援朝时转业在县城教学，一个月才回家 一次，为了让孩子们能够上学，母亲承揽起所有 的农活和家务。 在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比别人家的母亲都漂 亮，干净，家里里外外都是干净利落的，母亲的 脸色白净，尽管在地里风吹日晒，尽管家里喂的 有猪，有牛，有马，鸡鸭鹅都有。

我的母亲是忙 碌的，我几乎白天看不见母亲的身影，只是在晚上， 能依偎在她身旁，看她做针线活，有时更多的时候， 是母亲坐在炕沿上，挽着一只裤腿搓麻线，那是 纳鞋底用的，那时的鞋子都是做着穿的。每次看 见母亲搓得红红的漏出血印的腿，我就过去用小 手捂住母亲的腿，母亲就会揽我入怀，用温和的 手抚摸我的脸，那时的我，还不知心疼自己的母亲。

母亲搓好的麻线绳都挂在墙上，抽空就为我 们做鞋，单的，棉的，我的都是母亲用带颜色的线， 格外再缝上红花和绿叶，引来多少小伙伴都羡慕， 那时的我是骄傲的更是幸福的…… 儿时的记忆里，到处充满着欢乐，但记住的 事情却很少，能描述下来的就更少了。经常晃悠 在眼前的就是母亲在深夜里，点着洋油灯给我们 抓虱子，每个人的棉裤都被母亲翻过来，抓完后 再冻到外面，到早上孩子们都还没起，母亲又把 棉裤都在炉子旁烤得暖暖的……那时，东北的冬 季是漫长的，气候也比现在冷得多，基本上天天 都在下雪，整个冬季，地上的白雪是不化的，房 前屋后的雪堆积得很厚。家是温暖的，屋里暖暖的， 炕上还有母亲养的花，有一种在冬天开的，粉红色， 我已记不起叫什么了，有香气，还有就是仙人掌， 刺很长的，不听话时，小哥会拿它吓唬我。

绵长 的冬季里，母亲会垛上一大盆酸菜馅，给我们包 水饺，哥哥姐姐们都会，唯独我和小哥是等吃的。 那时的盖帘也大，都是母亲自己用高粱桔手工做 的，两大盖帘的水饺倒下去煮进锅里，热气沸腾， 在锅里煮上几个开锅，正好一起盛出来，香气在 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一家人依偎在饭桌旁，幸 福的味道浓浓的…… 我有四个姐姐，三个哥哥，我大些时大哥大 姐都已成家了。

记忆里好像没有他们的影子，听 母亲说哥哥姐姐挣工分去了。我属于最受疼爱的， 现在和姐姐相聚时姐姐还时常的提起，说娘快生 我时，肚子特别大，好像要把衣服撑开的样子， 三姐其实也只大我六岁，她是看我长大的。上面 的哥哥姐姐是出力最多的，大部分时间都忙在地 里干活，所以我的记忆里几乎是空白的。

三姐说， 母亲挺着大肚子还去地里捡黄豆，还能背起一大 包黄豆，母亲一直干到生我的头一天。生我的时候， 三姐记忆犹新，说是天快亮了，都还没起床，父 亲煮了大鹅蛋，一人分了一个，父亲悄悄告诉姐 姐们，：“从大碱沟里给你们捡来个小娃娃，是你 们的妹妹，长得可俊了，都别闹腾啊！别吓着她。” 从那时起，我们下面四个孩子相依为命，都间隔 两岁。

听姐说，没待几天父亲就又去县城教学去了。 现在想来，我的母亲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三姐是每天背着我的，说我小时候挺沉，胖 嘟嘟的，母亲还是每天跟着村里的娘们一起去东店子挖药为了添补生计，父亲的工资很低，当时 的家母亲是撑起半边天的。母亲早上走时，用一 个小玻璃瓶把奶水挤进瓶里，放在窗台上，等我 哭时让姐喂我喝的。

三姐聪明每天都把我背到邻 居巧玲家，因为她家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娃娃，我 一哭，巧玲娘就可怜，让我吃她的奶，为这，我 还把邻家的娃娃挠哭过好几次，三姐说母亲留在 瓶子里的奶到中午太阳一晒，都是红红的，是血水， 所以经常还不到中午，姐姐就把半瓶奶喂我喝完， 知道母亲天黑才回来，就想着办法让我睡觉，邻 居家自然就成了救急的地方，我一哭姐姐就背着 我往巧玲家跑……到长大后和姐姐相聚时，姐姐 对我说起这些事时，我心疼得不行，我知道自己 是喝母亲的血水长大的，我体谅母亲养育我们的 艰辛与不易。

现在的我，已为人妻为人母，我是一直漂泊 在外的那个，所以心疼母亲就少了许多。每次回 济南都愿和母亲睡在一起，我有失眠的毛病，晚 上一翻身，母亲就会立刻爬起来，给我盖盖被子， 拍两下，我暖暖地睡去，搂着母亲的脖子，感受 无比幸福的母爱。 从小，母亲就教导我们 ：“不要拿别人家的东 西，在外不要惹事生非，盼人家好自己才好，多 积德行善，不为自己还得要积子孙呢！”邻居家 的孩子偷了我们家的鸡蛋，那次我和小哥在家， 眼看着隔壁院墙上慢慢冒出来个帽子，一动一动 的，我和哥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眼看着帽子后 面伸出一只黑黑的手，慢慢地摸到鸡窝里，抓起 两个鸡蛋，弄得旁边鸡窝里另一个下蛋的鸡也“咯 嗒、咯嗒”地跑了，这时的小哥翻墙过去，我听 见对方的哭声……母亲回来听了我的告状，还批 评哥哥做错了事，晚上还拿鸡蛋去看看人家，哎！ 那时的我和哥哥是万般不理解的。

如今想来，母 亲是善良的，是爱和平的。我们兄弟姐妹八人， 如今都自食其力，过得都算安稳，这与母亲的言 传身教是分不开的，我爱我的母亲！ 记得汶川大地震后，网络上流传着“世界上 最伟大的短信”，那是一位母亲在地震来时的瞬间， 约有三十六吨的重量压在这位母亲身上，母亲撑 起了一片弓形的天，把三四个月大的孩子保护下 来，当救援人看到时，女婴还活着，地上的手机 里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 ：“女儿，如果你活着，一 定要知道，妈妈是爱你的。”

每当想起这个故事， 我都会想起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曾经也为我们兄 妹八人撑起了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