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草记

潇竹

天冷了，总要拾些草来取暖过冬的，这个季 节村里的人都在忙乎这个活络。想到不久之后大 雪的封山，严冬的逼临，这个活络就更紧促起来。

冬天了，一年的收成己经收入上来，农闲也 没什么事情，这时拾草就成了当前要紧的事情。 村子的街头巷尾，旮角胡同，你随意的走一走， 都会遇到堆放的柴草，这些柴草堆放整齐了，码 放起来也有小长城那么高。有的柴草规格有序， 无形之中又排成一个好看的图案。

一个不大的村子，山村是安静的，它沉浸在 少有的安静中，甚至没有鸡鸣狗叫的狂吠声。冬 日色彩退去了昔日的繁华，或许这是它本来的样 子。村子里居住有三四十户人家，都是青石红瓦 房的构造，依了山麓的地形，呈南北走向，远看 像飘动在山麓间的一条红丝带。村子里外出打工 的人员不少，只有少数几位年轻人居住村里，别 的大都年老的夫妇留在家中，山村中更少见孩子， 因村中没有学校。

我为什么要说拾草呢？拾些柴草，把炕烧热 起来，炉火升起来，煮上一大锅地瓜，家人围坐 一旁热乎乎吃起来，这日子才算有了些烟火气息。 或炉火点起来，煮上一壶水，水开了，也不用冲 一壶上好的茶叶，只嚼着几颗花生米，日子惬意 极了。也有勤劳的村民，用拾得柴草，做一桌豆腐， 味道的鲜美让你误以为食了仙羹。估计有人拿山 珍海味跟你换都不换呢。

这些拾得柴草大都樱桃、 桃树、栗树、松柏树枯死的树枝子之类。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时遇到拾草的人归来， 年青的用单轮的木车推着，年老的斜背在肩上， 用细绳捆绑结实了。更有年老的女人，拾些松针 草，用网包装满背回来，遇到这些稀稀落落的人们， 让你误以为穿越回了古代，相遇那时拾草归来的 人。或想起不知名的哪个朝代的某画家画下的松 野拾草图。这是一幅很好的桃源居画面。

不久我也加入了拾草的大军。我拾草简单， 我拾些栗树底下的栗壳。方法也简单，用一幅厚 厚的塑胶手套带着，一只只拣入随身带的袋子， 小心翼翼地怕壳刺扎破手套伤到手。树底下的栗 壳太多了，一只只像可爱的小刺猬，又像带刺的 小球球。这样不一会儿功夫袋子就拾满了。坚持 下来也就几天的功夫，袋袋的栗壳排了一大队， 像等待检阅的兵哩。 拾栗壳的过程中，我会不经意抬头望向远方， 有时会遇见东方红彤彤的日出，挂在密林的梢上， 光彩夺目极了。有时会遇见天边奇巧的云，朵朵 白云在天空飘着，好像把你也带向远方。

绚丽的 晚霞遇见也常有，这绚丽的晚霞把西天染红了， 你都紧张得止住呼吸。有时还会遇到小雪的天气， 地面半湿不湿，栗树底下的栗叶上敷了薄薄的雪， 栗壳半藏草中不至于全湿，心也润润地。 拾草的过程中，还会遇到些可爱的小动物。 你的突然造访惊慌的一只野兔，瞬间跑得无影无 踪。惊飞的两只野鸡，叫咯咯地奔远去了。还有 不知名的小鸟，它婉转动听地叫着，它倒没惊慌， 它是路过，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有时还会遇见 苍鹰，它久久地盘旋在上空，浓缩成一个小黑点。 陪伴我最久的是叫喳喳的喜鹊，它们好像对生人 不见生，在离你不远处的树上叫着，有时在树下 的地面上寻食，从它们的叫喳声中我没听出欢快 却有些慌乱，食物越来越少了，寻找越来越困难了， 它们着急起来，想起不久之后的大雪封山，食物 就更少了，它们怎么才能捱过难熬的冬天，心中 不免为它们忧虑起来。

山中喜鹊太多了，这儿已 俨然是它们的王国。 我是对一朵花感兴趣的，这个季节鲜有再盛 开的花，寻了几株枯草中的白菊花，也在冷风中 瑟缩着，它的花朵干涩着、黑黑的，没有了先前 花开的水份，细闻了去它的香还在，一点也不比 花开时少，浓郁着。原来花已老去，却留下一段香， 只为了给过去的日子一些回味，给冬天一些记忆后来我还去拾过松针草，借了邻居家的耙子。

山中多密茂的松树，用密不透风形容一点也不为 过。松树底下落了厚厚的松毛草，像给土地盖了 一床厚被子。忙不迭地拾起来，黄黄的松毛草多 了些阳光的气息，你像意外发现了宝贝，估计有 人拿大元宝跟你换也不换呢。 我记忆中的小时候跟妈妈拾过松针草，那时 天不明就到离家六七里地的凤凰山拾草，母亲起 得早，说趁着潮湿，加上离家又远。到了山上， 每棵树底下都仔细搂一遍，这样不久她身后就排 起了松针草堆的小长龙。我给她装网包，拖个大 网包寸步不离的跟着，等装到半满拖不动了，母 亲就回过头来装，她还会为了多装草，在网包上 系两根绳子，这样她装的松针草都快有她一个人 高，我感觉她要把小山背回家呢。

往回走的路上，母亲会找个斜坡靠一下，休息一下。我记得母亲 的脸上冒着汗，她不自觉地拿下头上戴的头巾擦 一把，然后抓紧戴上，说受了凉头疼还会落下病 根呢。我眼见她头发上呼呼冒着热气，估计身上 的衣服也被汗浸湿了。就这样，我和母亲拾一冬 的草，能烧到来年夏天呢。 今天我来搂松针草，好像母亲还在不远的地 方陪着我，传来窸窸窣窣地细碎声，我搂松针草 不再是固执的单一音，她一直默默陪护着。有一 种相守叫任时空也无法将我们分阻，双眼也湿润 起来。

就这样，拾了一冬天的草，望着我草棚堆满 的草，和街角村民的草，我的内心也是欣喜的。 我最喜欢夜幕降临的时分，用草生起一堆火，用 大锅的灶，把炕烧得暖暖的，后来月亮升起来了， 似神女的一眉陪伴在我身旁，袅袅的炊烟在夜色 里是看不见的，美丽的夜梦开始了……我为什么 要说拾草呢？它给你一份原始的美，在快乐里知 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