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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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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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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父亲

马燕

父亲所学甚多,一生忙忙碌碌。 今年春节回家,他给我写了好几幅字,第一 次为我写字,我很高兴。横幅的竖幅的选了好几张, 还给孩子的姑姑大爷们每家选了几幅。

他喜欢写 隶书,我对隶书不甚喜爱,曾经不以为然,现在 看看,父亲写得真是很有味道。 他喜欢书法,已经很长时间了。我记得在我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村子学校里教学,放学了 总是不及时回家,而是在那里练毛笔字。

有一次, 母亲做好饭了,让我和姐姐去叫父亲回家吃饭, 我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就喊:“大,咱娘叫你吃饭。” 姐姐拽拽我的胳膊对我说 :“不是咱娘,是俺娘”。 姐姐教导了我半天,我才知道对姐姐可以说“咱 娘”,对父亲不能这样说。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们搬了家。学校搬到 了更好的地方,原来学校的房子我们买下来当了 自己的家。漏风撒气的瓦房,被父亲修理一番, 通堂的大屋,用布帘子做了隔断。就是在这样的 布帘子上,用别针别满了他写的字。

我记得最深 刻的是刘禹锡的《陋室铭》。当然,还有别的,我 记不太清了。字是隶书,也有的是小篆,有的是 正楷。在那个时候,真的还没有吃饱穿暖,收入 太少,孩子太多。我好像经常找不到合适的鞋穿, 但是他没有忘记给孩子文化的氛围,他让我们见 识到文学的美和书法艺术的美。 父亲也很喜欢画画。早年家里挂了一幅松鹤 延年图,就是他画的。一棵松树卧着,一只鹤站 在枝干上。一只腿立着,一只腿曲着。落名:华东。

小时候整天寻思 :华东是谁呢?好像问过他,他 也没有说。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的艺名。当时, 大姨看上了这幅画,非要不可,他总说:”画得不好, 画得不好”最终是没有给。我家的书橱里有一本 厚厚的“芥子园画谱”,那是早年买的,这本书一 直伴随着他,直到现在。 我的爷爷是一位木匠,有公社的时候,他在 木业社上班挣工分,公社解散了,他就自己做木 匠活。

爷爷最擅长做风箱,做椅子。做了以后等 到赶集或者是赶会的时候卖掉。那时候,父亲也做, 可他做的,就不只是风箱椅子了。他愿做大衣橱, 高高的,门面三分着,中间的挂上镜子,两边是 可以打开的门,每扇门上他都画上画,高端洋气 很上档次。门上他最爱画的是仙女散花。面容姣 好的女子一袭飘逸的长衣,一手端举花篮,一手 兰花指执花抛洒。下面白云烘托,梦幻般美丽。

我没有见过仙境,我认为仙境就是画上画的那个 样子。他还做嫁妆,我大姨家的美丽姐结婚,就 是他给做的嫁妆,几十里地,满满当当用排车拉过去的。(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拖拉机,汽车,用 的是人力地排车。大概七十年代末期吧)我家大 姐结婚,也是父亲打的嫁妆,那时就更好了,有了高低柜,有了八仙桌。只可惜等到我结婚了就 不兴那个了。父亲打的家具,不仅料好,工好, 最主要的是有精神头,有灵气。

上世纪九十年代 兴条几,他还亲自打,现在家里还用着哪。 父亲是个热心肠,总有干不完的事,操不完 的心。自己的孩子他非操心不可,可是别人家的 孩子他也管着。二大爷家的小五,在外打工,化 学品污染弄了一身病,住院需要好几万元,家境 一贫如洗,怎么办呢?他就出面召集本家族的人, 一家出多少,先给孩子看病,等以后有了再还。

五叔家的弟弟,在外打工,因为车祸脾被撞坏了, 父亲东找西找,找人给赔偿。洪理叔给人做木工活, 电锯锯掉了一个手指,定了伤残级别对方就是不 给赔偿,还是我父亲带着他这里去那里去的忙活。 整个村的对联,差不多都得从父亲手里出。

还好, 后来集上有了卖对子的,他总算脱出来了。“生意 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忠厚传家远诗 书继世长”,把我们熏得,这辈子也忘不了了。他 还给人家看日子。全村的人都找他来看,红白喜事, 婚丧嫁娶。他也总是乐于干这个。

有一次,我说 他 :“你为什么给人看呢?什么人都来找你,烦不 烦呀!”他说 :“不烦。有人用得着,总比用不着 强。”我说 :“也没什么科学依据呀,书上说哪天 是黄道吉日,哪天就是,是不是教条?迷信吧?” 他又说:“什么事情都要讲究环境,在这个环境里, 这样做能使人安心,能给人指明方向,这就够了, 天干地支也是祖宗传下来的,它自有道理。”听到 这儿,我没有什么可说了。

七八十年代农村土地搞承包,生产队的地分 到每家每户,我们家有一块地分到了吴庄家后。 那可是一块不毛之地,多少年也没见哪一年有很 好的收成。摊上了也没办法。他想了想,这块地 多少年从来都没有种过地瓜,他就种上了,秋收 的时候可是见到了起色,那地瓜结得又大又多, 大的能大到像个葫芦!村里人经过地边,个个都 说 :“没成想呀,这块地还能有这样的收成!”

那 一年,他不知从哪买来了手摇柄的地瓜机,那是 村里从来都没有的“设备”,把地瓜投进去,“哗 哗哗哗”白白的地瓜片甩出来。我们用完了,全 村人都来借着用。当时分的地也都比较零碎,最 远的能到南庄的村边。东一片西一片的,功夫全 耽误在路上了。他便想出了 :用远处的大片地换 近处的小片地 ;用收成好的家西的地换家东收成 不好的地。这样一整合,我娘种地就省了很多功夫。

家东的地确实不好,上面的土不很厚就到了粘土 层,粘粘的硬硬的,种什么都收不大好。但是它 挨着水井近,地边有修好的水渠。父亲便看上了 这个。在大冬天,他找来了镇上同行的老师,半 夜里一起研究抽水机,硬是抽上了水,浇上了地。 他又去鲁南化肥厂拉来氨水,氨水顺着水流浇到 地里。第二年我家的收成又出奇的好。小麦亩产 800 斤!现在应该是很小意思的,但在当时,确 实了不得。

再往后,大家就都浇氨水上化肥,没什么稀奇了。 父亲从高小毕业就到学校当了老师,从十几 岁开始,一直到退休。早些年是在我们村子里, 我们村就有学校,后来就全镇的村子,到处转, 最高也就到了镇里的。

我小时候学数学,最大公 约数,最小公倍数,就是他教的我。语文课写作 文,我写下雨天雨打梨花,梨花飘落犹如下雪, 就是父亲给我批阅的,我因此而获得了他的奖励。 民庄离我们家要走很远的路,他每天骑车那么远, 早晨走晚上来的,如果不回家,就一个人面对冷 冰冰的教室,啃冷冰冰的硬馒头。

高村也不近, 还好土城近点,可为了杜绝老师迟到,他得每次 都第一个到,他是校长,维持教学秩序是他的责 任呀!一届一届的学生,来了走走了来,犹如一 茬一茬的庄稼,种了收,收了种。在这来走之间, 收种之间,他的学生成熟了,他老了。

父亲已经七十岁了,上面我们还有九十多岁 的奶奶,我们从来没把他当过老人。直到今年秋天, 来了一场暴风雨。雨过之后胆战心惊的我们意识 到 :父亲老了,他一辈子忙忙碌碌不容易,我们 还没有好好爱他。

春节他给我写的字幅,我这两天拿出去裱了, 越看觉得越好。他不夸女儿聪明,不夸女儿勤快, 就夸女儿嫁得好。每一位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 过的好,父亲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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