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
周末接到好朋友电话,让我去拿野菜,知道 我今年工作特别忙,就没有叫我一起去挖。看着 超大的两个袋子,我用疑惑地眼光询问“能吃?”。
忘不了,去年我们两个野菜盲,借着踏青的 机会,兴高采烈地挖了两大袋子看起来绿油油, 嫩生生的野菜。结果被懂行的看到了替我们捡出 去了一大半,说是不能吃。这回她傲娇地说 :“放 心吧,我跟专家一块儿去的,绝对没问题。”接着 说 :“两袋你都拿走,我只要一点尝尝鲜,吃完我 再去。”“今年一定让你过够野菜瘾,就当慰问抗 疫一线的最可爱的人啦。”听罢,我心内暖呼呼的,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晚上,我把野菜倒在厨房的地板上,看着小 山似的一大堆,即欣喜又发愁。为能早点吃上清 香可口的野菜宴,我拿了把剪刀搬了张小凳坐下 来,仔细地清理野菜。先把多余的根剪掉,再把 干叶腐土去掉,一棵棵翠绿鲜亮的野菜令人眼前 一亮,爱不释手。
凑在鼻尖立刻嗅到一种独特的 清新味道,如同闻到了整个春天。 随着手中剪刀翻飞我思绪蹁跹,像春风里的 风筝越飞越远。 “小姑快点走,再磨蹭咱那片自留地就被别人 发现了。” “小姑这是苦死驴不能吃,这种叶子比较薄颜 色发红的才是曲曲菜,哎呀,你咋这么笨?” “半下晌就剜这么点?别光跑着玩儿,吃得比 谁都好,干活不中用。” 绿意盎然的田野里两个小姑娘你追我赶,像 两只快乐的小兔子蹦蹦跳跳,打打闹闹。
一会儿 趴地上寻宝一样,那个认真劲儿似乎面对的不是 黄土地,而是芝麻开门里的大宝藏。一会儿又掐 起一朵黄色的小花凑到鼻下,深深嗅着沁入心脾 的馨香,带着浓浓的蜂蜜的味道。 一高一矮的小姑娘,个子瘦小的年龄小一些。
高一点的虽然年龄大个子高,但辈分却矮了一辈, 常常心有不甘地数叨,“你还是小姑呢,一点活也 不会干,俺都不好意思叫你姑。”“那我叫你姐呗? 你不是叫能吗?你能你帮我剜点。” “真服了你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回去和俺 二奶奶告你状去。” 一边数叨,一边从自己的筐子里抓一大把放 到那个小篮子里。
那只小篮子马上变得满满当当,瘦了身的大筐显得有些空荡,“被你害死了,自己 不会干还得分给你,回家又得让俺娘骂一顿。” 天渐渐的暗下来,夕阳中两道小小的身影从 西往东移动,一大一小两只篮子在高个小姑娘身 旁挎着,虽身荷重负仍健步如飞的奔向炊烟袅袅 的村庄。“能,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不 快走,皮猴子就出来抓你了。”“啊?那快跑。”田 野里响起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一幅幅鲜活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像电影中的 片段既清晰又遥远,仿佛瞬间回到了童年快乐与 温馨的时刻。画面中五谷不分、干活不力挨数叨 的小姑娘是我,那个满怀抱怨却又呵护有加,心 虽不甘又不得不叫我小姑的能却在多年后因病去 世了。 在老家生活了几年,随着父母工作变动全家 搬到了县城。上学后回家少了,童年的小伙伴见 面的机会也少了,再见时已从懵懂孩童到妙龄少 女,后来一个个都嫁人了。
有一天,母亲对我说 能得了大病是脑瘤,当时我还感慨了一番,感叹 命运的不公与无常。再过一段时间听说人没了, 留下了几岁的孩子,我的心也沉痛无比深深哀悼 童年的伙伴。 时光荏苒,春天来了又去,田野里的野菜一 茬茬的由嫩变老,身边的朋友走马灯似的从陌生 到相熟甚或也有的越来越生疏了。
人生难得一知 己,留下来的朋友都是经过多年磨砺不离不弃、 相知相熟的知心好友,能够走进你心里,去为你 采撷春天的第一抹绿。
近五十年的生命长河虽无波澜壮阔,但也经 历了众多世事变迁、悲欢离合。知天命的年纪很 多事情渐渐释然,世事希望简单再简单。就像田 野上那蓬春荣秋枯的野草,像手中这棵初苦回甘 的野菜,还有平淡无奇的那朵淡黄色的小花。
又到一年春回大地,又是一岁一枯荣,春风 吹又生的轮回。我站在他乡的原野向家乡眺望, 树还是那样绿,草还是那样青,淡黄色的小花绽 开笑脸。然而,田野上那两个快乐的小兔子还会 出现吗?哲学家说“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再 等来的也不再是那年的那一个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