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雪花飘飘

邱秀玉

“冬至到，雪花飘。小曼曼，穿花袄 ；半大小 子光着脚，晃荡裤子满街跑。”…… 今天，一睁开眼，满朋友圈都是花花绿绿的 饺子，勾得我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让我忽然想起，儿时大街上那些穿着花花绿绿棉 袄的伙伴们，还有那些旧物什和老故事了。 儿时的冬天，奇冷。一条弯弯曲曲的东西大街， 连接着几十条邱家、兰家、徐家和李家胡同，宛 如一条长龙的脊梁与肋骨。中心是圆拱型的小学 大门所在。那时我曾经梦圆的诺亚方舟。

大门年 代久了，被凛冽的北风一带，吱吱扭扭低唱着光 阴的故事，久经沧桑的厚重中，总感觉藏着一份 恬淡、一种释然。再向东不到百米的地方，便是 村委，那里有一个小场院，冬天的院落里，除了 四周的几个小草垛，就是空旷的院子。因为空旷， 这里，便成了我们的乐园。

再贫困的日子，也挡不住孩子贪玩的天性。 一声唿哨，宛如急骤的冲锋号，接着是冲耳的熙 熙攘攘的吆喝声。生来文静的我，也按捺不住膨 胀的玩心，撒脚丫子往外跑。“小野曼，往哪跑？ 不烧火了……”“我一会就回来了……”那管祖母 的斥责，回声就已飞到大街上了。

冬至的这天，大街上分外热闹。我穿上母亲 给我缝制的平时不舍得穿的藕荷色对襟小花袄， 点点的绿叶和淡粉色的小花相互映衬，看看就喜 欢得不得了。自小，就特别喜欢粉色，尤其是对 粉色的荷情有独钟。兴奋之余，手里紧抓着自缝 的毽子，蹦蹦跳跳，跑去场院和兰兰姐、迎春小 姑姑跳房子玩。这些小玩伴们也是花枝招展，花 花绿绿的布质袄面，将老家的冬至打扮得分外喜 庆，成了苦难日子里那道亮丽的风景线。

邻家的生哥他们，穿着晃荡裤子藏猫猫玩。 那时的冬天，那有秋衣、绒裤，甚至一条裤子兄 弟几个人轮着穿，家里没有多余的布票、棉花票， 即使有钱也难买。采叔腰椎劳损，缺劳力的家是 何等寒碜。采婶就用两块布围成的晃荡裤子给孩 子遮羞。冬天的大街，冰凉冰凉的，小玩伴还有 的光着单脚，踩在那冰凉冰凉的地上，透心的凉 意奔涌上来，而生哥他们像是没感觉似的气喘吁吁满街跑，冻得紫红色的小脸上、头上冒着白色 的蒸汽。

现在想起，若是不运动，身上会阵阵发冷， 颤抖不止。或许，那时的玩闹正好消了冬天的严寒。 幸好，母亲有一双巧手，将夜晚给人缝制衣服剩 的碎布条一一拼接起来，给我做了一双棉鞋。我 从此有了一个别样幸福的冬天。 堂姐姐们和堂哥们则忙着上学的上学，不上 学的就得帮着带弟弟妹妹，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犹喜欢冬至的雪。若是邂逅一场飘雪，将是 冬至最好的礼物。雪，冬之恋，那宛如白莲花般 的云朵，盈盈落霞，醉了寂寞，润了思绪。

雪，冬之暖，那犹如雪绒花般飘飘摇摇的大棉花垛子， 款款而至，美了梦境，暖了心扉。雪，落在茅草屋、 篱笆墙上，落在老槐树、楸树上，也落在我的发丝、眉梢上，那一丝丝的冰凉，合着我的泪花，在时 间的年轮上蒸腾。那朵朵飞旋着、舞动着的雪花， 落入心湖，荡起希望的双桨，奔向理想的彼岸。

伫立于冬至的白月光下，遥想故乡的冬至， 将一朵雪花揉进手心，那里辉映着童年的梦想—— 广寒宫真像一面镜子，真能窥见未来世界万千风 情？吴刚的桂花树，可像冰晶一样美轮美奂？月 娥仙子，此时是否也如我一样，做着青春的梦岚？ 冬至的梦，要多美，有多美。

好想，将一朵 冬至的雪花揣进怀里，让她有水的柔情，有星子 的璀璨，有阳光的温暖，有爱情的甜蜜，撑起灰 姑娘那片美丽的世界 ；好想，将冬至的雪花揉成 面粉，让她有饺子的惊喜，有被子的柔暖，有家 的温馨，有一广厦、铺天盖地梦的衣裳，让天下 人温饱有余，温暖如春；好想，有一朵冬至的雪花， 让她有雪莲的坚韧，有雪羽的翅膀，有雄鹰的力量， 有大鹏的志向，乘风破浪，在神州翱翔。

冬至雪初晴，是堆雪人、打雪仗的好时光。 每每，都是小姑娘一组，生哥小男生一组，比赛 谁堆得好。生哥他们力气大，手脚最快，我们几 个小女生则是堆得最好、最漂亮了。兰兰姐嘴快 牙厉，常常把小男生的雪人儿贬了个够，不时地 惹得生哥他们挂不住，脸红脖子粗的雪块就飞过 来了，接着就是一场雪仗。

新穿的花袄上雪啧斑 斑，头上已霜雪飘摇，可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浅雪却能埋袄领。热闹非凡的场面！直到大人将 我们一个个吆喝着扯回家，去吃那几个梦寐以求 的白面饺子时，闹剧才作罢。 思绪，像扯不断地风筝线，总爱飞向“家” 那个地方。

在这幽深的夜晚，一枚冬至的雪花吹 响了乡愁的晚笛，一直在、一直在我的心房悠扬。 几十年过去了，依然，对雪有着浓浓的情怀。 今日冬至无雪，总好像缺了点什么。朋友笑说， 我至今存有一颗童心。人至中年，时光的沙漏已 将那一份童真渐失渐远。

只有慵懒的皮囊，载着 身心的疲累，无处安放。也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 要做，让我很少有机会走出去，亲近大自然 ；不 知从何时起，总是有那么多的牵绊，让我不能想 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

在这样冬至的晚夜，也只能是键盘侠，在指 尖上亲吻故乡的冬至，含着一枚冬至的雪花，做 着一个春期如许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