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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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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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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开满打碗花

杨立宇

这个季节,杨家开满打碗花。

打碗花像极了土里泥里的杨家人,麦场边, 地堰上,小路旁,篱笆下,一株株,一团团,一 簇簇,角角落落,旮旮旯旯,到处都有她们的身影。

纤细的蔓儿,心形的叶儿,淡红的花儿,在 微凉的风里,在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阳光里,轻轻 地抖着身子,摇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村庄。 清晨,我牵着老牛走出村庄,打碗花在村口 睡眼惺忪,脸上残存着昨夜的好梦。上午,我提 着篮子到旺河边看正在拔节的麦子,打碗花坐在 地头冲我微笑。

黄昏,我赶着羊群披着晚霞回家, 打碗花早已等在门口向我致意。 打碗花开满了田野,开满了村庄。 打碗花的名字,听上去多像一位美丽贤淑的女子,干净端庄,笑语盈盈。给打碗花取名的那 个人,也一定是个美女子,明眸皓齿,素面朝天, 眉宇间含着笑意。 打碗花温和,安静,不张扬,不自怜,心安 理得水到渠成地把自己打开。

打碗花的种子随风飘落,被雨水浇灌,很快 开出新的打碗花。打碗花被连根拔起,第二年, 它又在原地长出来,开出一模一样的打碗花。 乡下的生命多是这样。 凡是能长庄稼的地方,打碗花都能生长得好, 凡是树能扎根的地方,打碗花也能很快扎根。

庄 稼旱死了,野草干枯了,打碗花还扛得住。中午, 它看上去像是渴死了,一到傍晚,又抬起了头, 第二天清晨,头上又顶起薄薄的花儿。 花片薄得,嫩得,眼睛看得,手却绝对摸不得。 三年前我才知道她叫打碗花,之前,我跟街 坊们一样,叫她芙子苗。芙子苗,也是一个好听 的名字呀,软软的,绿绿的,嫩嫩的,闪着亮儿, 婀娜的身子在微风里摇摆。

小时候挎着红枊筐剜野菜,田埂上,麦垅间, 水渠旁,打碗花儿到处是,前边三两株,后边 七八朵,在旺河南岸,在十点来钟的阳光里乱晃, 淡淡的香气隐在丝丝缕缕的风里。 那时候的田野真辽阔啊! 父亲走后,很多年,我家那块麦地都没有动 样,清明一过,打碗花儿便在麦田内外羞答答地开, 她们好像并不知道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那片田 野,还是那个形状,还是那么安静。家里的老屋 老院也还好着,太阳一暖,一圈爬山虎就星星点 点地绿起来,那些打碗花,也分毫不差地开在大 门口。

这才几年,一个崭新的村庄在旺河北岸铺展 开来,方方正正,青砖红瓦,街巷俨然,绿树成荫。 云雀悬在云端歌唱,打碗花在村南迎风翘望。

去年这个时节,我从老屋旁移来两株打碗花, 栽在花盆里。打碗花宠辱不惊,端坐在阳台上, 看着窗外的红楼绿树,蓝天白云,坦坦然然地开放。 甜甜的打碗花儿开着,我睡得安然甜美,就 像睡在当年老屋的土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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