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8日上午,西维亚女士和丈夫皮特先生在山东建筑大学副校长刘甦、副教授姜波的陪同下,来到济南火车站东侧车站街3号的一栋百年德式洋房内。这对德国夫妇此次来山东济南既是“寻根”之旅,也是想看看爷爷赫尔曼·菲舍尔设计的济南火车站候车大楼及辅助建筑群。
此前,西维亚女士为了要找到祖父母在济南居住过的老别墅,于是把家中珍藏了近百年的老照片,通过网络发给了山东建筑大学的姜波教授。姜教授收到图片后,对照片中的建筑特征进行了细致地研究,并多次到济南火车站附近的德式建筑实地考察、一一比对。最后,经过查阅档案资料和专家教授们的考证,确认济南火车站东侧车站街3号的德式老洋房就是德国著名建筑大师赫尔曼·菲舍尔的家。
确定了济南火车站东侧车站街3号的德式老洋房就是西维亚祖父赫尔曼·菲舍尔百分之百的故居后,山东建筑大学副校长刘甦便以学校的名义向西维亚女士发出了“请您回‘家’到济南‘故居’实地查看”的邀请函。当夫妻二人来到济南,走进这栋老建筑后,西维亚始终洋溢着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夫妻二人在老洋房使用管理单位负责人地陪同下,西维亚和丈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地参观老洋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房间。甚至,她还将脸面紧紧地贴在光滑的墙壁上,似乎要嗅出祖父赫尔曼·菲舍尔和祖母阿斯塔·加布勒·甘波特当年生活中的烟火气。当她看到当时修建的、现在依然还在使用着、磨得非常光滑的通往地下室的石阶时,西维亚手扶着楼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泪水。令西维亚异常欣慰的是,这栋房子很好地保留了原来的布局,并经过了精心修缮。当她看到房前那棵祖父栽植的皂角树,还依然挺立而又茂盛地生长着时,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1884年4月,出生于德国哈茨的赫尔曼·菲舍尔,从德国的希尔德堡豪森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著名的建筑大师。1898年,德国强迫清政府签订了《胶澳租借条约》。1904年,德国人将胶济铁路自东向西铺到济南。不久,由英、德两国出借款项建造的津浦铁路也修到济南。当时,因两条铁路的统辖权不同,津浦铁路济南站决定建造在今济南站的位置。菲舍尔于1906年通过西伯利亚铁路来到了济南。当时,济南火车站正在筹划酝酿中,号称天才建筑大师的菲舍尔,正巧策划设计了济南火车站的图形及建筑结构。
那年,菲舍尔只有22岁。一年后,他在建设济南火车站期间收获了爱情,他的妻子叫阿斯塔·加布勒·甘波特。在菲舍尔来到济南的这一年,阿斯塔·加布勒·甘波特千里迢迢,远涉重洋,从德国来看同样为津浦、胶济铁路建设的哥哥亚瑟·加布勒·甘波特。就这样,因机缘关系,他俩在异国的济南一见钟情,并很快相恋。1910年11月,菲舍尔同阿斯塔在青岛结婚并度过了蜜月。1911年2月16日,菲舍尔的第一个孩子赫伯特·菲舍尔降生在济南。
菲舍尔和阿斯塔在济南曾有过很浪漫的日子。结婚前,夫妻俩在济南火车站东边的一爿空地上,建造了一所德式婚房。婚后,夫妻俩在这所房子里同朋友们聚餐、唱歌、跳舞,在房后花园里打球。冬天,夫妻两人还经常去大明湖边溜冰。1914年,菲舍尔离开济南去了法国。1926年,他移民菲律宾马尼拉。1962年7月18日,这位在我国设计、建造过济南火车站、修建过津浦铁路、胶济铁路、川汉铁路、路堤、公共和私人建筑的建筑大师,病故于菲律宾的马尼拉。
菲舍尔设计的济南老火车站是最具民俗性的巴洛克建筑风格,伸向蓝天的高大钟楼充分体现了欧洲中世纪的宗教理念,罗马式圆顶下面的墙面上,镶嵌装饰着四个圆形的大时钟。钟楼立面的螺旋长窗、售票厅门楣上方的拱形大窗、屋顶瓦面下檐开出的三角形和半圆形上下交错的小天窗等,既为建筑物增添了曲线美,又增加了济南老火车站室内的亮度。墙角参差的方形花岗岩石块、门外高高的基座台阶、窗前种植的墨绿松柏、棕褐围栏等,都使这座洋式老车站既有玲珑剔透感,又有厚重坚实的恒久性。它曾登上我国清华大学和同济大学的建筑类教科书,还被战后西德出版的《远东旅行》列为远东第一站。当时,也算得上是亚洲最大的火车站。
1989年,当地政府和铁道部门在对济南老火车站是保留、还是彻底推倒另起炉灶的问题上,与专家学者们展开了激烈地争论。拆方坚持的理由是:济南火车站是侵略者遗留下来的产物,看到它就想起中国人民受欺压的历史,尤其是那高耸的绿顶子(穹顶)……就像希特勒军队的钢盔。阻拦方的理由是:济南火车站是最具欧洲巴洛克建筑风格的老建筑物,是一部立体化的诗、是凝固的艺术、是历史的坐标。从这座老建筑物上,可以折射出人类文化、艺术与历史的背景等。要想让济南成为一个有文化、有历史、有温度的城市,就应该将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老建筑与现代文明相结合。这样,才能反映出“城市的文脉”,不能因为“现代化进程”而中断历史“城市的文脉”。
最终,济南火车站难逃被拆除的厄运。1992年7月1日8时5分,施工专业队进入济南老火车站现场,对这座近百年的德式候车钟楼动工开拆。车站主楼上那四个精准的圆形机械大钟,在那一刻永远停止了转动,曾经阅尽济南开埠百年的济南老火车站钟楼,在一片惋惜声中,变成了一堆瓦砾,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西维亚女士和丈夫皮特先生参观完祖父母的故居后,在有关人员的陪同下,一行来到了济南火车站广场,当西维亚女士手持火车站钟楼老照片,望着现代化的火车站主楼,用英语疑惑不解地向随行人员问道:“这火车站咋有了替身,原来我祖父设计建造的那座钟楼去哪里了?”
“原来的老站钟楼带有一定的殖民性,已在多年前被拆除了。”一位工作人员格式化、很随意的对西维亚女士回答道。
不懂汉语的西维亚女士和丈夫皮特先生,带着一脸懵圈的表情,将疑惑不解的眼光瞥向山东建筑大学英语系的随行美女翻译。
“因为中国人在房屋建筑方面讲究得是天圆地方,东方人与西方人在居住环境上存在很大的差异,尤其是尖顶的房屋,被东方人视为凶煞、不祥之物。为照顾广大旅客地感受,所以就按照中国人的居住习俗,把原来尖、圆顶的老钟楼改建成了现在的建筑样式。”美女翻译非常流利的向客人解释道。
西维亚耸耸双肩、晃动着双手反问道:“在中国其它的公共场所,也有百年前尖顶式的西方教堂和其它老建筑物,为啥他们就能接受,偏偏济南人就不能包容呢?”面对西维亚女士提出地咄咄逼人的棘手问题,美女翻译不卑不亢、很委婉的向西维亚说,“山东是孔孟之乡,礼仪之邦,一般都学习《中庸》而不看《圣经》。在居住环境上,因文化理念和民族信仰不同,更讲究楼房、院落求方正,房顶为天,达到天、地、人三合一,生入生出,环而有端,即为大吉府第。”
知识全面、才华横溢的美女翻译,经过一番合理的“狡辩”与“语言修饰”,不但化解了尴尬的场面,而且,也让西维亚和她的丈夫多少了解了点东西方不同的民族信仰与建筑文化理念。虽然对于拆除她祖父的设计作品——济南老火车站心存万般不舍,但不再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