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
内刊会员
文/宋歌
一
2020 年的春节，注定会被载入史册。
在这个 万家团圆的日子，全国医务工作者紧急驰援湖北 的信息，渐渐覆盖了春节的轻松祥和。微信群、 朋友圈里，都是各种“不走亲戚少出门”、“出门 戴口罩”的告诫。
闫庆功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刷 着手机，他的心像是装在一个被不停往外抽气的 袋子里，越裹越紧。 闫庆功是济南市公安局济阳区分局新市派出 所的一名民警，他的妻子牛莹莹，是济阳区人民 医院呼吸内科的一名护士。
一个警察，一个护士， 结婚八年来，他们只在一起过过两个春节。
去年， 牛莹莹生下二女儿，医院照顾她，今年春节只让 她值白班。所以年前所里分配值班的时候，特意 把年三十到初三这几天留给了闫庆功，想让他和 妻子好好过个年。 闫庆功心悬着，是有原因的。这场战“疫”中， 医务工作者是冲锋在前的战士，莹莹是呼吸内科 的护士，可她也是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妈妈。
果不 其然，第二天上午，闫庆功收到妻子发给他的一 张照片，照片上是莹莹写的请愿书，她已经跟医 院报名去湖北支援。还没容得闫庆功问出那句担 心，莹莹给了他答案 ：“二姑娘十个月了，能吃好 多种辅食了呢。如果需要我去湖北，就给她断奶 吧。” 闫庆功看着手机上二女儿的照片，有些心疼。
但很快，他又开始安慰自己 ：我要记住现在的感 觉，如果莹莹真去湖北，真的给孩子断了奶，等 女儿们长大了，我一定要把妻子的决定讲给她们 听，让女儿们知道她们的妈妈有多伟大！
二
大年初二，还在休假的闫庆功，也回到了工 作岗位上。闫庆功所在的新市派出所是一个农村 所，在济阳区的西北角，处于三县五镇交界处， 有一个高速出入口，还有一条省道。接到通知， 闫庆功第一时间回到工作岗位上，和同事们一起， 紧急投入到重点地区回济人员落地核查、隔离随访的工作中去。 落地核查、隔离随访，这八个字写起来很容易， 做起来却太难。特别对重点地区回济人员的首次 随访，需要卫生、公安等部门相互配合，到这些 群众的家中，与他们近距离接触。
在需要随访的第一户群众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大家开始穿隔离服。这是闫庆功有生以来第一次 穿连体隔离服，他拿起隔离服在手里不停地转着 圈，不知道从哪里才能穿进去。 “别紧张，拉链在这里。”卫生系统的张大哥 给闫庆功比划着。 是的，闫庆功确实紧张了。
病毒看不见摸不着， 谁也不知道随访的对象有没有感染、是不是潜伏 期、这隔离服又能起到多大作用。这紧张的情绪 在闫庆功的脑海中很快闪过，他来不及多想，按 照张大哥的提示，学着张大哥的样子，先套脚再 套胳膊，穿上了隔离服。接着，戴好头套、脚套、 手套和护目镜之后，闫庆功和他的警服，已经被 这些防护装备完完全全包裹了起来。 闫庆功带好随访登记表和签字笔，就和张大 哥一起向第一户群众家里走去。隔离服很轻，像 是夏天穿的防晒衣一样。
平时穿在身上，几乎感 觉不到它的重量。可是此时，闫庆功却感觉自己 像是穿了一个在不断吸水的棉衣，他的腿越来越 沉，往前走的脚步也越来越重。 “1、2、3……25……86。”闫庆功不自觉地数 着步数，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屏蔽内心对未知 的恐惧。 不知道是紧张的原因还是口罩的关系，或者 是因为护目镜卡着鼻子，闫庆功忽然感觉有些憋 闷，他使劲喘着气，呼吸的声音越来越重。
敲开 门后，消毒、测体温、问行程、作登记、教正确 的隔离方法……这一系列流程下来，闫庆功没有 了之前恐惧的感觉，而是觉得有些热了。 可是再热也不能脱。隔离服是一次性的，只 要穿上，有效期就只有八个小时。隔离服限量供应， 闫庆功和张大哥要做的，就是要在八小时内随访 更多的人员，让隔离服发挥最大的价值和作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随访的各个环节是高效 运转的。
在闫庆功他们入户随访的时候，联络组 就已经联系好下一家需要随访的群众 ；入户随访 前和随访后，保障组都要给他们做好消毒。一个 村随访完，协调组带着他们接着赶往下一个村子。 穿上隔离服的这八个小时，闫庆功不吃不喝 不上厕所，身上热气出不来，衣服黏黏糊糊粘在 身上。
嘴干就使劲咽唾沫，饿了就抓紧想点别的 转移注意力。 就这样，忙活了八个多小时，闫庆功他们一 共随访了 15 名重点地区回济人员。脱下隔离服， 摘下手套、护目镜、头套、脚套，洗了几遍手， 闫庆功拧开矿泉水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两瓶 半。
尽管这样，闫庆功还是觉得渴，可是肚子里 灌满了水，一口也喝不进去了。 在闫庆功和同事们的分头努力下，大家忙活 了两天，终于完成了对辖区内 75 名需要随访人员 的首访任务。最让大家欣慰的是，这些人员一切 正常，都没有发热、咳嗽等症状反应。接下来， 闫庆功和同事们要做的，就是在做好日常接处警 工作的同时，继续做好人员核查和随访工作。
三
当闫庆功把自己穿隔离服的照片发给妻子的 时候，牛莹莹看着照片半天没说话。作为医护人员， 她比闫庆功更清楚每次随访面临的危险有多大。 闫庆功开玩笑似的说 ：“虽然你是专业的，但是我 还是希望穿隔离服的是我，不是你。”所以，每一 次随访，闫庆功都会把核查任务做到极致，查的 仔细、问的仔细、访的仔细。
在这时候，除了为 国为民的警察本职之外，他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 ： 只有他这里控得住，才会减少送到妻子那里的危 险，妻子才是安全的。 牛莹莹接连跑了几家药店，又联系了几个朋 友，只买到两个 N95 口罩。虽然她知道闫庆功那 里的装备能保证，但她还是不放心。等闫庆功回家， 她一定要把这两个 N95 口罩给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
她知道，闫庆功现在的工作，比她 要危险的多。 无形的病毒，无形的战场。危险无处不在， 危险随时会来。一天晚上，闫庆功接到群众举报， 说他们村来了一个重点地区人员，此刻就藏在他 邻居家里。这几天的随访和隔离管控一切正常， 这个特殊情况一出现，大家稍稍放松的神经又一 下子紧张起来。闫庆功做好防护措施，便进入被 举报人家中核实情况。
情况核实完后，闫庆功又 配合医生开始对被举报人开展提取检测工作。一 直等到疫情排除，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这时，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回到所里，闫庆功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两 个女儿的照片和视频，越看越睡不着。
他已经四 天没有回家了，这几天忙活的只给妻子发了几条 微信，都没能坐下来跟孩子们视频。白天忙着随访， 晚上报送情况、建立台账，困得倒头就睡。那一刻， 他想回家看看孩子们了。
四
闫庆功一直没有回家，除了工作忙，还有别 的顾虑。家里父母年龄都大了，两个女儿还小， 抵抗力都不强，自己每天随访核查，虽然目前被 随访人员一切正常，虽然自己都做好了防护，可 是这病毒潜伏期长，谁也不敢保证绝对安全。闫 庆功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妻子，妻子发给了他一 系列的消毒顺序和办法，让他心里有了底。
下午下班后，闫庆功按照妻子说的，把外套 脱下来放在家门口的纸箱里，一进门一头扎进洗 手间开始各种换洗。所有的步骤都做完，他才敢 去抱抱两个女儿。两个女儿见到爸爸别提多开心 了，看到女儿们开心的笑容，前些天的紧张和忙 碌全都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一上班，接到岳母打来的电话，闫庆 功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懵了 ：十个月的二 女儿发烧了，39.2。 孩子怎么会发烧呢？闫庆功努力回想这几天 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拿出记录本， 一点一点的回想，一点一点的排除。他越想脑子 越空白，一遍一遍拨打妻子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等妻子回过电话来的时候，二女儿已经住进 了儿科病房。
在这个特殊时期，降温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孩子为什么发烧。一系列的检 查做完，有经验的医生得出了结论 ：孩子没什么 大问题，要出疹子了。 一听到这个结论，闫庆功像是负重奔跑的战 士解下了绑在腿上的沙袋，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从那之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少 了一些恐慌和紧张，多了一些淡定和从容。对于 闫庆功来说，落地核查、隔离随访的工作还在继续， 他一刻都不敢放松，依旧细致，依旧忙碌。对于 牛莹莹来说，她所在的科室依然是新冠肺炎疫情 的一线科室，她也时刻准备着随时去外地增援。
他们始终相信，在这场战疫面前，有群众的地方 就是前线，守护群众的“战士”都是英雄。而他 们家，多像是黑暗天空中的一颗星星，是万千星 辰中平平常常的一颗。这万千星辰散落在祖国 960 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天空暗下来，他们就要燃烧， 就要发光。因为只要有光，我们就不再害怕黑暗。
《当代散文》2020年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