趵突泉

文/陈宗华

泺水之源，泉城之眼，誉冠殷商以来的诸多 胜迹。

乾隆皇帝御书“趵突泉”，正蓝底金字镌刻 在公园的南大门，多像晴空飘霞，洒脱而豪爽， 向我敞开健美的胸肌。

进入大门之内，直奔趵突泉而去。“千佛山， 大明湖和趵突泉，是济南的三大名胜，现在单讲 趵突泉……”耳熟能详莫过老舍先生的美妙文字。 远观趵突泉，宛若三朵蓝玫瑰花瓣玉绽，怒 放的青春溶于水，孜孜不倦 ；亦或三顶缀满蓝宝 石镶着白绸卷边的礼帽，惹得一群红鱼争相围拢， 每一顶都很时尚，每一顶都很清鲜。泉水汲岸， 明澈可鉴，掬一捧入口，淡淡的，回甜的，碧波 靥影，余韵缠绵。 “卟嘟卟嘟”之声不息，激发唐诗宋词，赏析 明月清风，液青铜的跳跃、荡漾，画亭雕阁倚着 美人，垂柳抚檐，红灯笼挂在岸畔，映照冷沸腾 的滟潋。

走在趵突泉，想中秋，如皓齿启唇，倾诉一 腔离合。相遇知书达理，滇沛于动荡，辗转于生计， 长短精于工巧，抑扬兴起顿挫，令易安穷于争渡。 皆因漱玉之乡，清照一代才情，泉塑的清俊，骨感， 也柔韧。

趵突泉不为风景而风景，济南水纹的晴雨表， 看一看趵突泉喷涌的情况就知道。泉枯必逢大旱， 泉丰必示雨顺。“趵突腾空”四五十厘米，更要在 秋高气爽，竞展秀水娇娆。 无论石头多么粗犷，也不管石头们多么争秀， 趵突泉始终淡泊如初，洁身自好。不以人多而竖 起水幕，靠密布的人工喷嘴来迎合迷媚的渲泻 ； 也不因人少而止了喷涌，来自地层深处的能量不 会沉沦为一潭死寂。

越亲近趵突泉，越觉得她像是一个人的初恋。 未脱尽童真，却又迫不急待地涌动着成年的好奇 和不安——要披一头微波般的青丝，或束一头高 耸的马尾，唇含柳叶温情地等待。泉苞正开，他 人正迟到在路上……我要先涉足，想取泉眼之醉， 与湄草尽欢，何必再为他人一点一点地愁长。

水榭、 漏窗、半壁廊，踱步在趵突泉畔，济南七十二泉 都能想遍，趵突泉却是我的最爱。愿作一枚秋天 的枫叶，飘逸在泉眼之上，再坠入在哪一个泉眼 之中呢？我爱她们三个，要拥抱她们，她们是否 都爱我呢？不妨先腐，作了泉水的营养，再作红 鱼们的食粮。站在来鹤桥上，有三个泉眼在身旁， 就不再孤芳。 在趵突泉上安放一只蝴蝶，非易事。在趵宽 突泉边做上一个蝴蝶的梦，足可以度过一个午休。

将一世的烦琐都倾入泉池中，趵突泉总会端出三 杯翻腾的冷茶，置于乐源堂前，要舌尖轻抵，一 触三回味，不要初吻般鲁莽，要慢，方能品出一 片清凉的心境，宛若琴丝绕过耳际，营造着天籁 的氛围。 我不能作画，早有李苦禅的花鸟独占泉畔， 一纸纸争鸣响彻简炼的线条 ；我也不能作诗，早 有曾巩七律著名声，始有“趵突泉”文韵传神， 秀丽古今。

我能做些什么呢？惟有感受以泉通经脉之畅， 趵突泉像是按摩器上的三个振动的玉触头，所经 之处，尽失去肌肤之恙，神采奕奕，气度飞扬。 举觞庆杜康，趵突泉品质无双。

以泉为容器 酿得五谷琼浆，世井遍及，无需再到皇家。美不 在迷恋，而在信仰—— 趵突泉，灵魂栖处，鲜活不朽！

《当代散文》202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