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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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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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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里寻梦

文/周福泉

作为一个职场上的人,总是要喝一些酒的。

在任何欢快或尴尬的宴席上,都是人生张扬或者 泄露心底那点沉淀的,自以为有价值的机会。 我并不喜欢那种拼凑起来的酒场,愿与三五 知己挖心掏肺地酣饮。

醉了,有时虽然是出于无奈, 让酒精刺激地带着憾疚进入梦乡,却也是春风在 田野上漫步的感动,因为你心底的花开了。酒在 这个时候便是滋润情感的养料。

对酒的肆意和狂妄,确实不要过分的去追究。 有时她会在久远的记忆里,让你在黑夜里找到自 己的眼睛。 在喝过的酒类中,有白酒、啤酒、红酒、黄酒, 当然还有国外叫不上名字的洋酒。如果说让人钟 情的,我会选择白酒,而在白酒中,我独特地喜 欢那种散装的白酒,像东沙河街头小店出售的。

许多年以后,我清晰地记得,我的家在一个 叫干石桥的地方。那时,我们的生活非常拮据, 常年的主食是棒子煎饼。我奶奶牙口不好,便放 进凉水缸里一侵,就着咸菜成为香甜的午餐。我 父亲在离家很远的煤矿上班,他一个人的工资要 喂饱八个人的肚子。但是,他会隔三差五地给我 们带来一包白馒头,也就十来个吧。我们姊妹五 个拿到街上去炫耀,引得伙伴们流着口水呆望。

那时候,父亲说他不喜欢吃馒头,而我认为馒头 不是吃的,是艺术品,是用来让别人欣赏的。 偶尔,父亲买半斤猪头肉,切得很碎。他把 一个装着白酒的塑料桶,“咕咚,咕咚”给奶奶倒 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一杯,拿起筷子让奶奶吃一块, 盘子里空了。

那时,粗茶淡饭的日子过得没有忧伤, 爱是维持生命之外的一种享受, 后来,我家搬到河涯下的新房之前,我奶奶 走了。我去镇政府工作不久,一天晚饭父亲把塑 料桶里的白酒倒了两杯,一杯放在自己跟前,一 杯推给我。我很惊讶,我不会喝酒。父亲说,喝吧。 参加工作了,早晚要喝的。以后不要贪杯,人醉 了就瘫了,酒多了就烂了。

我喝了两杯就醉了, 父亲浅浅地笑了。

生活条件好了,逢年过节亲戚去看望父亲, 手里总要提箱子酒的,却都码在了墙角。父亲从 来不去起封,他可能想起奶奶吃煎饼的情景,骑 着三轮车去东沙河街头打来一桶散酒。星期天我 和弟弟都要去老家陪父母吃饭,母亲简单炒两个 菜,父亲便拿出塑料桶,“咕咚,咕咚”倒满三个 酒杯,他一杯,我一杯,弟弟一杯。吃饭的时候 父亲很少言语,酒喝到一半,总是要交代一句, 少喝啊。我知道那是一种简单的亲情表达,在心 里却是如此厚重浓烈。

这样,过年过节在老家吃饭,我们都是不由 自主地去拿塑料桶,墙角成箱的酒一直没有起封。 我们感觉父亲打来的酒醇厚。 后来,我和弟弟星期天去老家吃饭,拿出塑 料桶倒上酒。父亲不在了,我们不能再陪他喝酒了。 我们还是喝父亲用过的塑料桶里的散酒,那是我 大姐去东沙河街头买的。

我每次去老家,总是要 到父亲的房间转一下,时常站在塑料桶前凝望发 呆。 父亲安葬在一个青山绿水的新宅时,弟弟偷 偷放进一瓶上好的白酒。他说父亲寂寞了,他和 奶奶不会再品味玉米煎饼了。

我们姊妹五个去他 的墓地祭奠,仍要带一瓶白酒,当我们撒向他坟 前的时候,仿佛看见父亲接满了四个酒杯,奶奶 一杯,他一杯,递给我和弟弟一人一杯。

那时候, 我眼里没有泪,心肠上却牵引了一根丝线。

《当代散文》202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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